送走遛狗的女孩,郁明天陪刘泽到长椅上坐下,他掏了下兜,拿出一卷掉渣的卫生纸时才意识到这是沈奉今的衣服。
纸拿出来了,也不好收回去,郁明天扯了一截抖了抖渣,才塞给刘泽让他擦泪。刘泽攥在手里,也不去擦,泪水打湿他的额发,一绺一绺地成了簇。他朝脑后拨开头发,露出额头和右眼,他举着纸团问郁明天:“这是砂纸吗,明天?”
郁明天小心打量他自额头蔓至右眼角的红色胎记,仔细观察还能发现额角有道新鲜的伤口,正渗出血,他汗颜道:“不是啦,就是有点硬的卫生纸。”
纸团盖上他的眼睛,拿下来时多了两团湿痕,也沾了点额头滴下来的血。郁明天不能当看不见了,人不说他也不问,就拉着刘泽走,“回我家,先把伤口处理了。”
院门没关,闵晨正在院里剪花,远远听见脚步声,便回头看:“明天?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正说去找你呢,吃饭了吗?”
“吃了。”郁明天嘿嘿笑了下,闪开身子,让出稍微收拾得当的刘泽,他哑着嗓子打招呼:“叔叔好。”
“诶。”闵晨放下剪刀,走上前来,“呀,头上这是怎么了?”
“我同学,不小心磕到了,家里有医药箱吗?”
闵晨赶忙推门让他们进去,“有有有,可这样了咱们还是去医院吧,自己处理不好再出问题了。”
郁明天带他在沙发上坐下,闻声出来的陈凤莲刚敷好面膜,下楼问:“明天回来了吗?吵什么呢?”
闵晨拿了药箱出来,扶住楼梯扶手道:“明天一同学来了,受了点伤。”
“受伤了?”陈凤莲顾不得面膜,忙到沙发边察看,“哎呦这怎么了?”
刘泽喊了声阿姨好,闵晨坐他旁边,打开药箱,找出来碘酒和棉签。他简单看了下伤口,应该是磕出来的,不知被什么划破了,“不是生锈的铁器吧?”
刘泽摇摇头,“花瓶。”
“先擦点药吧,不行再去医院。”陈凤莲也拨开他的伤口看了眼,“今晚别走了,家里电话多少?我跟你爸爸妈妈说一声。”
刘泽迟疑一下,闵晨上药的力气没把握住,他嘶了一声,而后道:“我自己打吧,打扰您休息了阿姨。”
“醒了,别那么客气。”陈凤莲揪走郁明天,让他跟自己去收拾客房。郁明天乖乖上楼,果不其然刚到二楼陈凤莲一把拉住他质问:“是不是你干的?”
“我哪有这本事?”郁明天简直无妄之灾,“我在小区花坛捡到的,我们一个班的,他叫刘泽。”
“那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没去干坏事吧?”
“真没有啊小姨,”郁明天抓住她睡袍袖子晃晃,“我就下午去沈奉今家玩了会儿,在他家吃完饭就回来了。”
陈凤莲杵了下他脑门,转身朝客房走去,边走边嘟囔:“天天去人沈奉今家,人家不一定多烦你呢。”
“没有没有,他不烦我,还给我穿衣服呢。”郁明天拍开客卧灯,献宝似得给陈凤莲展示身上宽宽大大的旧衬衣。
“行了行了没人看你。”陈凤莲拉开衣柜,找出一套新床品,“把窗户打开通通风,客卧好久没住人了。”
“好。”郁明天开了窗,又帮陈凤莲换了床单被罩,换下的扔进洗衣房。陈凤莲说自己又出了一身汗,要回去洗澡,让郁明天记得过会儿关窗户,刘泽头受伤不能吹风。
郁明天看闵晨在陪刘泽说话,刘泽对陌生人向来手足无措,话也结结巴巴,说来说去无非老家哪的啊学校咋样啊,没盐味的话说了几轮,郁明天才神兵天降般救下刘泽。
“走吧,我们去洗澡。”
闵晨也收拾了果盘,“注意头别沾水,能不洗还是别洗了。”
“一身汗呢。”郁明天拉他上楼,带他去自己房间的浴室洗。浴室在更衣间里面,刘泽边走边看,“哇,你房间好大。”
“有吗?”郁明天没觉得,他一直住这么大的也没感觉,有时候夜里还害怕。
刘泽认真道:“有的,比我的房间大的。”
他爸坚信小屋聚财,这么多年换车换表也不换房子,一家人挤在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姐姐出嫁后他才有了自己的小房间,继承了姐姐的吉他和梦想。
郁明天找出一套新睡衣,他和刘泽身量相仿,刘泽比他还瘦些,“去洗吧,注意头别碰水啊,你把花洒头拿下来洗。”
“嗯嗯,谢谢。”刘泽关上浴室门,郁明天呈“大”字形仰躺在床上,他白天睡了晚上不困,于是从哗哗的水流中捕捉到压抑的低泣。
“唉。”郁明天的手背贴在脸上,张开指缝,让顶灯刺眼的光照进来,照亮他心底的一声小小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