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签递到老和尚手中的刹那,董森越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檀香在空气中缓缓流动,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惊人—明明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却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施主。"老和尚的掌心有常年捻佛珠留下的茧,接过竹签时在董森越手背轻轻一触。殿外银杏叶的影子投在签文上,像游动的金色小鱼。老和尚忽然笑了,眼尾皱纹舒展开来:"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董森越耳尖倏地红了。这话分明在说—他偷瞄身侧的郑俊明,正撞上对方灼灼的目光。
阳光穿过窗棂,在郑俊明睫毛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那里面盛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轮到郑俊明时,老和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殿内檀香忽然打了个旋,供桌上的长明灯跟着晃了晃。
董森越数到第三下心跳,才听见老和尚缓缓道:"念念不忘,终有回响。"话音未落,檐角铜铃无风自鸣。
直到两人走出殿门,小和尚踮着脚,望着那对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山风卷起他们的衣角,在石阶上投下缠绵的影子。
"师父,"小和尚忍不住拽住老和尚的袈裟,"他们抽到的都是上上签,一定能白头偕老吧?"
空寂大师捻动佛珠的手忽然一顿。殿前的香炉青烟袅袅,在两人方才站立的位置盘旋不散。
老和尚的目光穿过山门,仿佛看见了很远的将来。
"痴儿。"他轻叹一声,佛珠在指间转过一轮,"并蒂莲要经雷劈才开得艳,比翼鸟需渡火海方成双。"
小和尚困惑地眨眼,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越的声响。
"上上签啊..."老和尚望向殿内唯一的佛像,金身映着烛火,"生离一道坎,死别一道关。跨过去了—"
他忽然噤声,因为山门外传来少年们肆意的笑声,惊飞了一树栖鸟。
最后一缕青烟消散时,小和尚看见师父的眼底闪过一丝悲悯。
供桌上的两支上上签,不知何时竟悄悄靠在了一起。
下山时石板路铺满斑驳树影,董森越故意落后半步,看阳光在郑俊明肩头跳跃。一片银杏叶突然落在那头硬挺的短发上,他伸手去摘,却被猛地攥住手腕。
"想知道我求什么?"郑俊明转身把他抵在古柏粗糙的树干上,树皮硌着后背的触感让董森越瞬间绷直了脊背。对方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山间草木的清冽,"我求—"
"嘘。"董森越突然用食指抵住他的嘴唇,"说出来就不灵了。"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想起签筒里那些被摩挲得发亮的竹签,无数愿望在其中沉默地发酵。
雨后未干的泥地突然背叛了董森越。他踮脚去够郑俊明发间那片银杏叶时,球鞋在青苔上滑出危险的弧度—整个人像被风折断的竹枝般倒向那个结实的胸膛。
"投怀送抱?"郑俊明双手精准扣住他的腰,热气喷在他泛红的耳廓上。董森越的手还保持着摘叶的姿势,此刻却成了搂住对方脖颈的暧昧动作。那片肇事的银杏叶早不知飘去哪了,只剩两人紧贴的身躯间蒸腾的热度。
"我是要..."董森越的辩解被堵在喉咙里。郑俊明垂眸看他时,睫毛在阳光下变成透明的金色,嘴角那抹笑活像修炼千年的狐狸精,"又不是不让你抱。"低沉的嗓音带着砂纸般的质感,磨得他耳膜发痒,"都本垒打了还装纯情?"
山风突然静止了。董森越盯着近在咫尺的唇,喉结滚动的声音大得惊人。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咬住了那两片总说混账话的薄唇。郑俊明闷笑一声,反客为主的吻像山洪暴发,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唔..."分开时董森越唇上水光潋滟,缺氧的大脑后知后觉意识到腰后抵着的危险触感。郑俊明舔着犬齿笑:"宝贝儿,你点的火。"晨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他锁骨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某种隐秘的邀请函。
"青天白日的!"董森越猛地弹开,却踩到方才害他滑倒的泥坑。郑俊明及时拽住他手腕,把人拉回安全距离:"刚才是谁先动口的?"拇指意有所指地摩挲他发烫的腕骨。
山雀突然从枝头惊飞,打破两人之间黏稠的沉默。董森越转身就往山下跑,身后传来郑俊明拖长的调笑:"慢点跑—晚上继续啊!"最后一个字被山风吹散,变成烫红他耳尖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