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受虐倾向吗?”
“谁让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呢。”他声音软得像没脾气,泷泽雪绘瞬间愣住,揪着他的衣领小声骂了句什么。
朝日奈光是真的很腻歪,但是也不能简单归类为幼稚,所有人都知道他心思深的很,可他总是做出些像泡进糖罐子甜的窒息的举动,而这种甜腻差点溺死她,被迷的晕头转向。
把她弄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朝日奈光趁着泷泽雪绘出神的时候趁火打劫,“你之前抱着我哭,还说失恋了,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怎么一个两个都在问这个问题!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她先是愣了愣,然后心虚地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睡了……”
朝日奈光不依不饶,满嘴宝贝甜心的乱七八糟的乱叫一通。他铁了心要一个答案,见泷泽雪绘不为所动没有开口的意思,竟然动手挠她腰上的痒痒肉。
装睡是装不下去了,泷泽雪绘一把拍开他作乱的手,趁机逃到楼下去睡。
“跑什么?”
他完全预判了她的行动轨迹,雪绘的回避让他疑心病更重,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逼着和他对视,大有一种不逼问出答案就今夜无眠的架势。
“说啊,是哪个该死的男人?”
泷泽雪绘就这样被迫仰起头看着他,被他身上沐浴露的气息包裹,头更晕了。
“是我认识的人吗?”
“算,算认识吧。”她结巴。
“一定是达维德,那个有暴露癖的英国佬。”他扯着她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说着。
“……达维德是谁?”她大脑一片空白。“有这号人吗?”
“那就是利欧,总是缠着你做小组作业的自恋男。”
朝日奈光对她在国外时周围的人如数家珍,甚至比她都要熟悉,人名和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往出吐。
“为什么你们现在还有联系?你告白了吗?被拒了才哭的吗?还是你喝多了?一定是吧,其实你根本不喜欢他。”
“你说话啊,我想知道,你快告诉我!”
他声音很不爽,但语气却是软,像在求她,
泷泽雪绘不适地调整了一下位置,抬起手遮住他的脸,推到了一侧,非常无奈的答道,“喜欢你,行了吗?”
真心话总是以谎言的方式说出口,她依旧装作十分抗拒的样子,嘴上威胁他,“朝日奈光,你再胡闹就滚楼下去睡。”
“你又威胁我。”朝日奈光露出不爽的表情,他果然没有当真,权当那句喜欢是敷衍他的借口。摇晃着她的肩膀让她认真回答,可泷泽雪绘没声了,蜷缩在被子里装鸵鸟,誓死保卫自己的保护罩。没办法,朝日奈光的脸长得实在好看,被美色吸引的话注意力就是会分散,她可不想让他再胡思乱想。
好吧,睡觉就睡觉。
烦了她半天都不见反应的朝日奈光终于卸了气,只是整理了一下她的长发小心不要被压到,同样钻进了被子里。
即使是在咫尺之内的现在,这种程度的接触对朝日奈光而言仍不满足,他想要更多更多地感受到雪绘的温度,于是偷偷蹭得更近一点,试探性地从后拥住她的腰,耳朵贴在后背上感受她蓬勃的心跳。
他就像是兴奋的小孩到处折腾,泷泽雪绘只是像往常一样放任他的一切行为,他的身体热烘烘的像烧得正旺的暖炉,正好将她冬天总是冰凉的手脚暖的彻彻底底,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
窗帘拉的很紧,连壁炉都熄灭了,卧室里一点亮光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认床,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总会做梦,尤其是梦到与现实结合起来的似真似假的事情。泷泽雪绘从光怪的梦中脱离出来的时候枕旁的人还没醒,依旧呼吸平稳的熟睡,房间内静谧异常,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缓缓拉开他的手臂安静下床,屋外大雪还在寂静无声的下着,她站在窗前怔怔出神,披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惨白的树枝一直绵延到远处,好像沿着它一直可以走到世界尽头一样,此时此刻的泷泽雪绘才有了某种误入雪国的幻觉。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前提是她没有接到那通电话的话。
来电显示的是很久没有打扰过她的泷泽育美,说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鬼知道他和泷泽育美是什么关系,但对雪绘来说简直是双重的折磨。
那男人叹着气,说她妈妈得了很严重的病,问他是什么病也只是吞吞吐吐,只是一个劲的说他妈妈在病床上想见见她。
这听起来可真是一则母慈子孝的狗血故事。
泷泽雪绘又想吐了,胃里一阵阵的翻涌着酸水。她永远不会为那恶劣到极点的女人有丝毫的难过,她只想笑,想对她的不幸鼓掌庆贺,甚至想建议让泷泽育美也看一看那部电影——爱是徒劳,美是虚无,一场雪终归万籁俱寂。
所以,你就孤独的去死吧。
朝日奈光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被子是冰冷的,窗帘被拉开一条缝,露出惨白的雪景,他试探着叫了她的名字,却始终没有人回答。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到一种无来由的慌乱,就像来到这里之前,雪绘就有些奇怪,包括但不仅限于时不时的走神,和他说话的时候会突然看向别的地方。朝日奈光心中有种古怪且不舒服的猜想,按理说他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了解她,正是这种了解,带给他的负面反馈也最为严重。
这种思绪在他心中不断滋长,像一颗冻僵的蕨类,不断地朝着温暖处伸展枝桠,遍布浑身上下角角落落。朝日奈光不敢多呆,穿了衣服就慌乱出门,好在印在雪上的足迹并没有被掩埋,他不断的向前跑去,直至在林中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雪绘!”
他只想立刻抓住她,深一脚浅一脚迈在雪地里,边走边对她喊着等一等。
朝日奈光像企鹅一样跑来,狼狈的模样十年也不会出现几次。泷泽雪绘回头望着他,天上飘落的雪花,凄白的树木、沿路的灯光在她眼里都变成了想永久留存下来的油画。
泷泽雪绘第一次为自己不会画画懊恼,然后,不由自主,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朝日奈光已经到了眼前,呼气的抽动还未调整好,可伞顶已经遮住了飘落下的鹅毛雪花。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他摸摸她冻红的耳朵,又紧紧抱住她,泷泽雪绘眷恋着炙热的温暖,下巴枕在他的肩上没有动。
“婚姻果然会带来不幸。”不听话的嘴越过了脑子,雪绘听到自己歪着头说道。
那条蓝色的围巾被环在她的脖子上,朝日奈光的手顿住了,然后皱着眉。
“你能不能以后都不结婚。”泷泽雪绘鼻尖冻得通红,围巾间隙中泄出来几缕白色的雾气,“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年都一起出来旅行了。”
可真是自私啊。
“好吧,不结就不结吧,我赚的稿费多养一个人绰绰有余,想去哪里都可以,就算几十年以后变成老头老太太……”他掰住她的下巴抬高,飞速的将蓝色围巾缠到她脖子上,又恶狠狠地说道,“不过先说好了!我只养你一个,再多一个都不行,总不能我单身一辈子,到老都要看着你和其他人幸福吧。”
如果深巷中只有一朵暗花,朝日奈光宁愿让这个巷子砌上厚厚的砖块,永远变成无人问津的死胡同,在成为它唯一的人后再一同与花儿慢慢腐烂。他始终是这样想的,所以格外珍惜与她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在回程的飞机落地后又与她一同在东京塔下面闲逛。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繁华的像蛛网,到处都是人,拥挤的令人发疯。
“有想吃的东西吗?”朝日奈光玩着手机问她。
“我想吃肉。”
泷泽雪绘答得飞快,肚子空落落的她饿极了,急需满足大口吃肉的欲望,“我们去吃牛排或者烤肉吧,之前同事有推荐过一家就在附近……手机里有金子吗?你怎么一直在看。”
她脑袋晃过去,朝日奈光却不着痕迹地躲了一下。
“在和编辑聊天啦。”他解释,“在催我新一轮的稿子,要求我明天八点前必须交出来。”长长叹一口气,很苦恼的说道,“可我现在还在陪你玩,看来今天得熬夜咯。”
“真是辛苦。”泷泽雪绘眨眨眼睛,立马立下豪言壮语,“既然如此一定要吃顿好的回回血,你只管吃,我买单!”
于是预算被再次拔高。
虽然点单看见价格下意识钱包疼,但当一片片大理石纹路的生牛肉放到烤盘上的时候泷泽雪绘就什么都忘了,漂亮的梅拉德反应让她馋的流口水,看着牛肉的表情比看人都深情。
朝日奈光把目光从她那张灿烂的笑脸上移开,扬了扬手中的黑啤问:“要喝一口吗?”
“No!”雪绘义正严辞拒绝,“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戒酒了。”
朝日奈光动作顿了一下,思考三秒后,问道,“这又是哪出?”
“健康生活的第一步就是戒烟戒酒,我要谨遵医嘱活到一百二十岁。”
他困惑,“但你昨天……不,前天还喝了。”
她顶嘴,“所以是从今天开始戒,不行吗?”
“那你工作呢?如果逼着你应酬的话怎么办?”
“嗯……”泷泽雪绘喝了口冰可乐,像是在用力思考,可最后还是说:“那也得戒!”
朝日奈光无话可说,拗不过她,只能端着角落的两盘蔬菜过去,然后语重心长地讲:“要想活到一百二十岁就把肉放下,多吃蔬菜。”
泷泽雪绘嗯嗯嗯胡乱答应,但是瞎子都能看得出她有多敷衍,甚至还在最后吃了一大碗鳗鱼饭。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酒足饭饱,人在吃到喜欢食物的时候多巴胺会疯狂分泌,使之连呼吸都是快乐的。人行道上的红绿灯忽然变了,泷泽雪绘和朝日奈光不约而同停了脚步,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无意扫过高高的电视塔,最后落在了临街咖啡店的落地窗里。
融雪与咖啡最般配,冬天有情调的人总是占了大多数,她同样闻到了榛果的味道。
只是呼吸短暂窒住了几秒。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中间还有一扇巨大的玻璃与之相隔,但她决不会认错,和女人深刻拥抱的……朝日奈要。
怀里的女人像是黏着鞋底的口香糖久久不撒手,浓烈的香水味莽撞的冲入鼻腔,朝日奈要不禁皱了皱眉,他不适的转头,目光却穿过插满玫瑰的花瓶,和落地窗外径直相撞。
不同于之前那般,她漆黑的双眸含着深冬的霜,冷淡的失去了所有被暖化的温度。
就像是出轨的丈夫在床上被抓了个正着,朝日奈要的心里破天荒浮起一股强烈的负罪感。他立刻推开怀里的女人,刚想追上去却被人朝后抱住,下巴上落下一个鲜红的唇印。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朝日奈光自然也看到了那两个纠缠的暧昧身影,他轻轻的握住了微凉的手,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
“绿灯了,我们走吧。”
“嗯。”
泷泽雪绘平静的应了一声,收回目光,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悦的情绪。
回首又望了眼橱窗内神色慌张的男人,朝日奈光不露声色的勾了勾唇,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他不适合你,雪绘。”
他的心思亮得如同他此刻的眼神,势必要让她明白朝日奈要说对异性来者不拒的糟糕类型,自然会犯所有花花公子都会犯的错,甚至他犯错的概率还要远远高于任何男人。
朝日奈要自然也接受到了他投来的目光,戏谑的,势在必得的,充满了‘果然如此’的味道。他看到自己的弟弟和她耳语了几句,尽管听不到,但依然足以让他脊背发凉,那绝不是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