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一边说,心中躁意渐起,狠狠抓了一下头,见眼前之人也是一脸惊愕,不想做假,于是手臂一抬,适才在房中围的水泄不通的士兵列队离开。
周谒凝立原地,愣了片刻,直接提刀越出房门,足尖轻点廊柱,如鹘入青云般掠向主厅。
天色若濯了数遍的浓墨,隐隐发白,月弦悄然隐没天空,一层一层沉重舒润的空气正在四处氤氲。
周谒还未踏入厅门,一句暴喝破风而来,直冲向主座的人,空气中都隐约有着怒气回震:
“你不是说确保无虞吗!!什么叫生死未卜!!!现在就带我去牢里我要见人!”
范围站在堂中正中心,连坐都坐不下去,脖子上青筋暴起,主座上的伽蓝却神色从容,清越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
“我们灼莲阁关人都是三层锁重重加固,一人先锁又换一人,三人轮番换锁后才将人关入地牢,现下犯人生死未卜,证明此人必已经精进到我灼莲阁都无法掌握了。”
仿佛还不够似的,又加了一句:
“况且即使活不见人,人在监牢中,死也能见尸啊。您又何必如此动怒。”
男人听闻此话,登时怒气更上一层,腰间长剑“铮”地出鞘三寸:
“你说什么!————”
伽蓝轻轻用袖子挡住嘴,带着一丝“人就是这样了我有什么办法”的表情,丝毫不忌惮眼前拔刀恐吓的男人,反而从男人落下的阴影中一侧身,眨了眨眼,眸色瞬间亮了起来。
范宏注意到女孩的视线变化,回头一瞥,只见晨光破晓处,一道挺拔身影逆光而立。玄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未出鞘的长刀在他脚前投下笔直阴影,如利剑般刺入厅堂。
范宏一眼认出了他。
“周谒,你来干什么!”
周谒的面容隐在晨昏交界处,目光如刀锋般自范宏手中长剑缓缓上移,最终落在那张因震怒而青白的脸上,随意而清晰的一字一句道:“找阁主。”
范宏飞快的从一脸无辜惊讶的伽蓝脸上滚过一圈,举剑的右手往下一甩,闪着银光的剑身就沉重地坠回了刀鞘,略带着挑衅的意味怀疑道:
“人不会是你下手的吧?”
他明知道不可能,否则周策不会一大清早出现在此处,可他就是忍不住用一切恶意的猜测堆叠到眼前这个看似沉稳而和蔼的男人身上。
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计划。
他的太阳穴跳个不止。
“在下是一大早就被衙门的人叫醒,所以想来问问阁主是否有哪里需要帮忙的。”
周谒此时越淡定,范宏就觉得脑袋越大。
范宏抬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歪了歪头,颈骨发出“咔”的轻响,他信手解下腰间佩剑,啪的一声拍在了伽蓝身旁的玛瑙面嵌螺案几之上,朝一脸淡定地伽蓝深深瞥去:
“周兄,你知道灼莲阁是干什么的吗?”
周谒对范宏灼人的目光熟视无睹,反倒大步向前,不留痕迹将伽蓝与范宏隔开:
“闻说灼莲阁奇门遁甲、问神卜卦堪称国手。”
“说得正是。”范宏见周谒半身挡在伽蓝身前也不恼,反而与他认真交谈起来,“灼莲阁就是以此闻名,听闻先皇后也曾是此间阁主,为先皇排忧解挂。”
“所以——”范宏话锋一转,后退半步,一改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势,反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若请阁主起一卦,看看杨长使昨夜究竟遇见了什么,不管是请神抑或问鬼,也保得住灼莲阁三世声名——”
周谒闻言一愣,眼神微转,看向了他身后半步的女孩。
伽蓝抿唇不语,却不是因为范宏提出的要求,而是仿佛有了什么心事在身,眉间掠过一丝阴翳。
“如何?”
范宏吐出半口气,语气轻快却带着一丝焦灼,连问三声如何。
“不行。”
突然一个声音细小却清晰地从周谒身后传了出来。
“什么?!”范宏鹰目猝然立起,隐隐欲发作起来。
女子神色恢复了以往的自若,缓慢而笃定道:
“不在尘寰中的人,我算不出来。”
话音未落,范宏瞳孔骤然缩小了一圈,呼吸一顿,恍若被万丈深海压住胸膛。
连周谒都不觉一惊:
“您说什——”
“你说什么!”
就在这凝滞的一刹那,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名侍女踉跄奔来,还未入厅便失声惊呼。她面色惨白如纸,双膝发软,连下颌都止不住颤抖。
“阁主,不好了——”
范宏瞬间回身看向门外,心中的阴云劈下了几道隐雷一般,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侍女声音支离破碎:“阁主,杨长使……刚才突然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