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边刀,制作旗袍过程中所用到的一种工具,用于精准切割包裹服装边缘的弧形布条。
剧本以此为名,讲述的是在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女主角继承了祖传的裁缝手艺,并通过为女性客人缝制旗袍来传递情报,协助爱国青年抗战,最终投身于革命历史洪流的故事。
这剧本其实不是递给邹延的,因为业界都知道他和404工作室是捆绑关系,坚守在艺术片阵营,偏好新锐和先锋性的文本,核心情节如此通俗主流的故事,不是他会考量的选项。
但他父亲邹若清是知名的商业电影大拿,从有口皆碑的影史经典,到风靡一时的爆米花大片,只要是他老爹监制的类型片,奖项和票房总能捞到一样,从未失手。
邹延搜了下编剧的名字,曾有过几部不温不火的改编作品,而这部是原创剧本,没有IP加持的故事不好卖,全靠人脉和运气,估计也是随手投的,看瞎猫能不能碰上死耗子。
由于这本子写得实在有潜力,邹延不忍心弃之不顾,他联系到编剧本人,想着先约出来谈一谈。
他还想约谢漪白,说白了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然而谢漪白说自己人不在国内,无法赴约。
邹延又说:“那你回国了咱们再约。”
谢漪白保守地回答道:“到时候再看吧。”
他人不在国内是真的,但无法赴约只是借口。他想不通邹延还找他干什么,难道高贵电影人要为他一个资本做局的流量下凡拍网剧?他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魅力。
他已反思过经纪人那番话,胡姐说得很有道理,他现下势头正猛,去接那些小众电影,是在损耗热度为他人做嫁衣,毕竟他一参演,那电影的关注度就上来了;反观他本人呢?拿不拿奖,和他个人的刻苦和努力程度并不呈正相关。
上一个拿国际A类电影节表演奖的内地男演员是谁来着?他一没人家那实力,二没人家那奖运。
要说是盛柯的电影,去镶边权当露个脸,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新导演,风险大收益低,他的思想觉悟还没有高到不求回报地为艺术献身。
谢漪白结束休假回国的那天,是父母去机场接他的。他戴着口罩帽子和墨镜全副武装,除了亲爹亲娘没人能认出他。
跟爸爸妈妈分别拥抱的那一刻,谢漪白开始懊恼怎么没想到带着父母一块儿去度假,他这儿子当得真是太不像话了。
但妈妈一点不介意地挽着他的胳膊,拍他的手背道:“傻啊,你给爸爸妈妈的已经很多了,度个假有什么稀奇?印尼我和你爸早去过了,你不用管我们,自己休息好才是最重要的。”
他爸没那么好说话,哼声道:“你们这些独生子女哪个不是这样,心里面想不到别人,早晓得啊我和你妈多生几个。”
他妈恶狠狠地睖着他爸,说:“你少蹬鼻子上脸!你吃的用的穿的住的,哪样不是儿子挣钱给你买的?这叫没想到你,还要怎么想?你要是太闲了,不如去找个班上吧。”
他爸被劈头盖脸一顿训话,默不作声了,帮他把行李箱装进后备箱,充当起司机的角色。
谢漪白和家人团聚的日子不多,妈妈见了他,总是要嘘寒问暖关心他的生活,像是工作累不累、拍戏苦不苦,然后又夸起他的新剧好看,周围的亲朋好友都在看,谁谁家的小侄女儿是他铁杆粉丝呢。
虽然每次回家听到的都是差不离的话,但谢漪白丝毫不觉得枯燥烦闷,他摘了帽子墨镜口罩,靠在妈妈的肩膀上,嗅着熟悉的护肤品香味,仿佛又回到小时候。
谢漪白在初中就觉醒了性取向,彼时他已出落成眉清目秀的美少年,名扬全校,暗恋者无数。因为收礼物收得不好意思,谢漪白便跟身边的同学坦白他只喜欢男孩子。
同学不是坏人,没有替他四处宣传,可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秘密一传十,十传百,后来传到他们的班主任耳朵里。一次家长会后,班主任把他妈妈单独留下,询问这谣言是否属实。
谢漪白被妈妈问到“你是不是同性恋”的那天,还以为自己温馨平实的家庭要就此破碎了。
但妈妈很好,并没有苛责他,也不多问,只立马给他找了一所新学校,一周内办完转学和入学手续。
妈妈不在乎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只担心他在学校受欺负,被用异样眼光看待;他高中念的一所艺校附中,包括他学音乐也是妈妈的决策。因为和文艺沾边的专业,老师和同学会更加个性化,氛围也相对自由开放。
妈妈谨慎地为他甄别环境,希望他得到包容和爱护,所以哪怕在成年后,谢漪白仍然会跟妈妈谈天说地,倾诉心事。
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他爸爸进行的。他爸是一位传统的中式父亲,践行着父爱如山、严父慈母那套,对他的爱就是不闻不问,也不管妻子如何教育儿子;但又望子成龙,最大的心愿是看到他功成名就、结婚生子,成为让一众亲戚艳羡钦叹的“出息孩子”。
他爸就算找话题跟他唠嗑,也离不开打压教育,一会儿嫌弃他的外形不够硬朗,天天演那些情情爱爱的;一会儿对着电影频道长吁短叹,说什么时候能在这种真正的电影里看见你就好咯。
总之,谢漪白可烦他爸了。
要不是惦记着他爸以前应酬辛苦,勤勤恳恳养家糊口的功劳,他真懒得跟他爸多说一句。
谢家父母如今住的三层小别墅是谢漪白买的,离市区远是远了点,好在环境清幽、风景秀美,还带着大花园和泳池,是谢漪白的梦中情房,可惜他平时忙,少有机会回来长住。
他站在饭厅里望着院内的花圃,只种了几株点缀的郁金香,其余的泥土里生长着荒芜的杂草;妈妈热爱打牌和逛街,爸爸喜欢钓鱼和徒步,这两口子连一条狗一只猫都没心思养,更别提侍弄花草。
谢漪白惋惜地逡视着这满地沃土和明媚的阳光,要是种满花卉绿植,不知道有多美。
惋惜归惋惜,他也没余力搞园艺就是了,一放假只想躺着,连恋爱都不想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