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海灯节。
名叫阿清的少女早早地守在医馆里,一边捣药一边伸长脖子张望。只要有半声脚步声,她都会放下手中的活计,面带惊喜的飞奔到门口。
可惜直到太阳升到头顶,她依旧没等到那人。
阿清失望的趴桌子,郁闷的瞧着青色的屏风,想:不是在信里说了今天中午到吗?怎么这么慢?难不成在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搁了?
此时,门口又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阿清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只当是路过的行人。
那脚步声慢慢接近,她才意识到不对劲。没等她从屏风后出去,那人已面带微笑的到她旁边了。
“我回来了,阿清。”她眉眼含笑,连发丝都带着温暖。
阿清猛的站起来,像只小鸟一样扑到陆啼眇怀里了。
陆啼眇‘诶呦’一声搂住她,“这么久没见,真是热情不减啊。”
阿清眼睛亮闪闪的,“眇眇姐!我想死你了!半个月前收到你的信我就一直一直一直在期待!嘿嘿,别笑话我嘛,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
陆啼眇拍拍她的头:“好好,不笑话你。你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海灯节礼物?”
阿清眼睛转了转,灵动又俏皮的歪歪头:“我才不猜呢!眇眇姐把礼物放到外面柜台上了吧~我已经看到啦!”
陆啼眇闪到一边,让阿清欢呼着去拆礼物,“小姑娘眼睛就是尖,拆去吧。”
一阵娑娑声后,阿清发出‘哇’的一声,搂住礼物乐的直蹦高。
她喜欢收集稀奇古怪的玩偶,陆啼眇今年跑了不下五家店,总算是给她抢到最后一只兰那罗玩偶。
陆啼眇坐到木椅上,抬手倒了杯白水,茶杯掩住微翘的唇角,眼睛弯弯的看向阿清。
“喜欢吗?”
阿清搂住玩偶转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我只听须弥来的叔叔说过这个!今天居然有人送给我!哇哇!好感动!谢谢眇眇姐!”
玩偶光是头就有灯笼那么大了,阿清搂着它,倒显得她小小的了。
陆啼眇放下茶杯:“你喜欢就好。”
阿清又看见柜台上另一件包的四四方方的礼物,好奇的问:“这是给小少爷的吗?话说你们是一起回来的?怎么没见着他。”
陆啼眇点头,“林栖总要先去看看父母,人爹妈几个月的见不着自家孩子,这一回来总要先稀罕稀罕。”
阿清抱住玩偶爱不释手,陆啼眇随后翻了翻医馆的配药记录,掂了掂若心奶奶的药,又皱眉:“若心奶奶的药量加了不少,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阿清点头:“好的很呐!那药方你也看了,就是养生的。至于分量多少…老人家嘛,总是想多保养保养。”
“是药三分毒,下次还是给她开正常量吧。”
阿清眨眨眼睛:“我知道,若心奶奶的药我很早就偷偷改回正常量啦,分量不减是因为多了点花瓣。喝起来没什么别的功效,就是比以前香了点。”
陆啼眇笑了,放下牛皮纸包着的药,“就你机灵。行了,回家再稀罕它,正午了,吃过饭了吗?”
玩偶被放到椅子上,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两条短短的手臂费力的够桌子,看上去很好笑。
阿清:“没呢,咱们去万民堂吧,香菱大师傅最近研制出了新菜,听说特别好吃!”
她牵住陆啼眇的手,乐呵呵的将‘暂无医生’的牌子朝上,朝万民堂的方向走了。
陆啼眇被她牵着,四处张望璃月港的变化。
人们有条不紊的准备海灯节,有几个年纪大的老太太正晒太阳做宵灯,陆啼眇心里一动,走过去预定了两个带云纹的。
阿清看见她掏钱,凑过去笑问:“今年眇眇姐打算和谁一起过海灯节呀?要不要……”
陆啼眇好笑的看她一眼:“你哥哥还没找到对象?我回来时可看见他和一个可俊(zun)的姑娘一起走。”
阿清大惊失色:“什么!他找到对象了?他他也没告诉我啊!我嫂子长什么样啊?眇眇姐,你看清了吗?她多高啊?看上去好相处吗?”
陆啼眇做了个‘停’的手势,“他没告诉你?那我不能说了,万一人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呢。”
阿清死缠烂打,饭桌上还在问。陆啼眇不堪其扰,只能透露了点不要紧的细节。
吃过午饭,两人回到医馆。
医馆‘暂无医生’的牌子被掀过去了。一个青年抱住手臂,脸疼的皱缩,‘诶呦诶呦’的惨叫。
陆啼眇的小徒弟正背对她们,颇有架势的行动。
陆啼眇按住阿清,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观察患者的情况。
林栖按住青年的肩膀,看似轻轻的一掰,骨头发出让人牙酸的‘咯’的一声,随后他拍拍青年的手臂:“已经接上了,下次小心点。”
青年泪花都没擦掉,茫然的‘嗯?’了一声:“这就完了?”
林栖好笑的看他:“要不然呢?再给你颁个奖?”
青年轻轻的转动手臂,惊喜道:“诶!真好了诶!神医啊!”
林栖摆摆手:“脱臼而已,最近半个月尽量不要拎重物。”
青年连声应好,付过钱后神清气爽的走了。
陆啼眇拍拍手,拉长声音他:“神医啊~”
林栖的脸蓦然红了,“师父…”
陆啼眇朝他一笑,心情很好的走到屏风后。
阿清和林栖也跟着她来到屏风后,挨着她坐下。
陆啼眇不喜欢喝茶,医馆里也不备茶叶,要么是凉白开,要么是从外面买的果汁。
她抬手倒了三杯橙黄色的果汁,问:“见过你父母了?我们还以为明天才能见到你呢。”
林栖点点头,“他们问了我在教令院的生活,我有没有交到朋友…问了很多问题。我没有嫌他们烦,只是因为他们还觉得我是小孩感到有点…不舒服。”
陆啼眇笑着:“因为你变化很大呀,换位思考一下,我要是有一个小孩,以前很腼腆,很害羞,但出国一趟后就变得很不一样,大大方方的,也出落的愈发好看了。肯定也会喜欢的不得了。而且在父母面前孩子永远是小孩嘛。”
林栖若有所思,陆啼眇笑着:“这几天给你放个假,过完海灯节就回教令院了,多陪陪你父母。”
林栖点点头,害羞的笑了,“好。”
阿清又好奇的问各种有关教令院稀奇古怪的问题:“他们都是戴眼镜的,古板的老头吗?”“那传闻他们不吃饭,一天到晚都泡在图书馆里是真的吗?”“发论文是什么?不过会怎么样啊?”
林栖一一回答,被问到论文时很轻松的表示:挺好写的,不理解为什么学长学姐们急得扎耳挠腮的。
这话要是让学长学姐们听到,估计会被气的吐血三升,天才就了不起吗?!
……确实挺了不起的。
陆啼眇趁阿清缠着林栖,走到柜台前,拿上礼物,轻轻放到他面前,“看看师父给你买了什么礼物。”
林栖拆开后,惊喜的将它举高,迎着阳光看它,脸激动的发红:“谷雨写的新书!!”
他眼睛发着光,“师父!我托人找了好久都没有,您居然找到了!谢谢师父!”
陆啼眇摸摸鼻子,傻孩子,当然找不着,这是我最近新写的,提瓦特就此一本成品。
阿清伸长脖子看,淡蓝色的包装纸上还躺着一本厚厚的绿皮手册。
林栖好不容易放下书,这才拿起它。他翻开手册,手册用漂亮的花体字记录了从蒙德到须弥的植物特性及入药注意,每一页都贴了风干的植物标本,连最难找的劫波莲都有,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手册还空出将近半本。
是陆啼眇故意留出来的。
陆啼眇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师父只写了四国,剩下的师父希望你来写。代替我,在这个世界探索医学的极限,挑战未知。”
林栖很感动,就算陆啼眇随手揪片叶子送他他也会很感动。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是陆啼眇送的叶子,肯定有什么更牛的深意。
林栖泪眼花花,陆啼眇‘嗬’了一声,“诶呦我,收收嗷,感动可以,掉眼泪就没必要了。”
林栖站起来,想给陆啼眇一个拥抱。
青春期的小伙子不知道吃什么了,像竹笋似的一夜之间蹿高了。他站起来已经比陆啼眇还要高一点了。
陆啼眇一个侧身,灵巧的躲了过去,“得了得了,口头谢谢就行了,别搂搂抱抱的了,影响不好。”
林栖吸吸鼻子,“好的,师父。”
阿清借走手册,小心翼翼的翻动。要是书页皱了一点林栖都要跟她急眼。当然,陆啼眇送她的东西,要是林栖弄脏了她也会跟他急眼。
几人又东扯西扯聊了一会,陆啼眇便把林栖撵回家了。
阿清心里也惦记着未见面的嫂子,向陆啼眇说过一声后抱着玩偶,乐呵呵的走了。
陆啼眇一人留在医馆中,紧挨着窗子坐,慢慢地捣药。
她喜欢璃月的繁荣,更喜欢独自一人被阳光晒透。
时间慢慢地过去,夕阳给褐色的牛皮纸镀上一层浓郁的金色,陆啼眇的长发也被染上暖人的金褐色。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单手撑脸,静静地凝视窗外的风景。
窗外一片宁静,商贩们开始收摊,不少炫耀似的谈起今日的买卖。船队渐渐向港口靠拢,水手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家家户户屋顶上飘起一缕炊烟。
陆啼眇的鼻子微动,是辣椒炒肉的香气。
紧接着她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放太多辣椒了,好呛。
她无端笑笑,动作轻柔的将那一丝烟火气也配进药中。
·
海灯节当天,陆啼眇去了望舒客栈找老早答应好她的护法夜叉。
魈确实守信,抱臂靠在朱红色栏杆上,垂眸静静地等待陆啼眇。
想着自己应该是第一个邀请到仙人的凡人,陆啼眇心里一阵自豪,朝他笑道:“好久不见啊,瞧你这样子,等很久了?”
魈的眼神落到那张笑脸上,觉得连心中的焦躁都平复不少。
他摇摇头:“没有等多久。”
陆啼眇走近,双臂微张得意的转了一圈,“我这一身怎么样?”
她一脸‘快夸夸我’,魈这才认真的观察她今日着装的不同。
一身修身的月白色旗袍,双肩的位置缀着细细的珍珠链,旗袍末端绣着飘逸的云状暗纹。一头黑发用白玉发簪挽起来,露出一截皙白的脖颈,一对水滴状白玉耳环恰到好处的悬着。
她本身长得就出众,特意的画过妆后更美的不似人间凡人,清新脱俗的好像月亮上的仙人。
陆啼眇歪歪头,眼睛完成月牙形,“怎么样?你在‘好看’和‘很好看’里选一个回答我吧。”
魈移开目光,耳尖却可疑的红了。陆啼眇嘿嘿笑了几声,她没期待魈会回答她,于是向他扬扬下巴,心里盘算着该先去哪玩。
“…很好看。”
陆啼眇下意识的回:“嗯?”
随后她反应过来,“真稀奇了。”
魈的目光落在地面上,他不去看她,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陆啼眇觉得好玩,凑近了捉弄他似的说:“什么好看?诶呦,这话不是忽悠我的吧?”
魈不说话,眼神无故的向旁边瞥:“…走吧,要来不及了。”
陆啼眇故作无奈:“好吧好吧,就当不是在忽悠我吧~”
魈上仙向来实诚,或者说不懂一些道理。听见陆啼眇这么一说,就上钩了,明明害羞了却还要说:“没有骗你。”
陆啼眇哈哈笑:“诶好好,我知道,魈最真诚了,哈哈,走吧走吧。”
魈不懂陆啼眇在笑什么,那笑容赏心悦目,他也便没计较。
下楼时客栈老板一脸慈祥的笑,朝陆啼眇他们点点头,对这特别的组合见怪不怪,甚至还抬手捂住了淮安的嘴。
陆啼眇朝她笑笑,和魈一起从正门出去了。
陆啼眇是个受不了静寂的人,从望舒客栈一直聊到了璃月港,从最近的旅程一直聊到天南海北。
魈不讨厌她的话,有时也捧场似的回答几个问题。他对外面的世界没什么兴趣,但听陆啼眇神采飞扬的讲倒也挺有乐趣的。
差不多是六点,陆啼眇和魈到了璃月港。
魈看向陆啼眇,想听听她的安排。
陆啼眇揉揉嗓子:“说一道把我嗓子都说哑了,魈,要不要去吃酒酿圆子?现在老板也支上摊了,说不定咱能赶上最新鲜的第一碗。”
魈点点头,“我对这些不熟悉,今晚按你想的做吧。”
陆啼眇故作严肃:“yes,sir!”
说罢她先笑出来,扯了扯魈的一片衣角:“出发吧,今晚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玩个尽兴。”
璃月港人不少,魈不习惯人多的地方,陆啼眇特意挑了条人最少的路走。
酒酿圆子的摊刚刚支起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费力的搬椅子。
陆啼眇刚上上手帮忙,身边的人却先一步,轻易又小心的搬下椅子。女孩看清魈的脸,惊喜的叫了声“大哥哥”。
陆啼眇眉一挑,这两人还有渊源呢?
小女孩像只活泼的小兔子,“哥哥来吃我们家酒酿圆子啦,阿凌说过的,哥哥吃过一次后肯定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好多好多次!嘻嘻,姐姐是和哥哥一起的吗?”
陆啼眇笑着点头,“是呀,阿凌,麻烦你给我们上两碗酒酿圆子了。”
阿凌跑到一边去了,对一边忙活的夫妻俩说了一句话,夫妻俩停下动作朝他们笑了笑。
不一会,两碗酒香四溢的酒酿圆子端上桌,小女孩送来后没有立刻走,反而是停在陆啼眇旁边观察她。
陆啼眇歪歪头,“怎么啦?姐姐脸上有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