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吃完年夜饭,褚家的人便登门拜访来了。
褚家父母为首,褚胤悠闲地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提着各种稀奇补品,一件件摞好摆在玄关口。
那些个长辈们多半讲着漂亮的场面话,客套地贺着新年,秦晏棠端正地坐在沙发一角,身姿优雅得体,面带微笑地听着,还得时不时点个头附和句好听的话。
对面的褚胤平日里是潇洒倜傥惯了的,总翘着个二郎腿没个正经样儿。
今日跟一屋子长辈坐一块儿,也只得收敛些放浪架子,整个人毫不自在。
两人视线对上,秦晏棠在两家长辈眼皮子底下总是温柔微笑着,褚胤率先败下阵来心里暗暗骂了句。
这种场合可不适合他待下去。
褚胤的母亲郑女士瞧见二人交汇的视线,只以为是男女之间的眉目传情,会心一笑:“叫这俩孩子干坐在这里听咱们叙旧也没趣,阿胤,你带着晏棠去外头散散步吧!”
褚胤正是求之不得要拍屁股离开,当即瞧了秦晏棠眼,对大家笑笑:“行啊,正巧我也这么想着呢。”
……
褚胤手指尖夹了根烟,白烟弥漫中,眯了眯眼,瞧着被秦晏棠牵住的杜宾犬。
“这狗看模样就猛,哪儿找来的?”
秦晏棠:“小姨送的。”
路上,伯爵似是听懂了褚胤讲的,朝他吠了声。
褚胤笑了下,啧啧两声:“真烈。”
“欸,你怎么就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郑女士还怨我没去接机,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儿。”
秦晏棠瞧他眼,轻笑了声:“怎么,你还真追求人前一副标杆模样了?”
“这不是做戏要做全么。”
秦晏棠哼笑:“你也知道做戏要做全。”
“那喻钰可不太安分,你可小心些,别被她捅出大篓子来,坏了两家的体面。”
褚胤双手插兜,勾了勾唇凑近她,低低地笑:“这不是每次还有你善后?你这未婚妻的身份扮演得尽职尽责,我当然就操心少了。”
秦晏棠淡淡掀眸睨他眼,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距离:“等着瞧,褚胤。有你吃亏的那天。”
褚胤自知她不吃这套,也不恼,站直了身子,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放浪样,嘴角咬着烟头:“行,你话都这么说了,我当然等着那天。”
褚胤是褚家独子,打小便吊儿郎当不愁将来,放荡不羁,也没个正经样,脾气自然也是不大好的。
秦晏棠又何尝不是?
自小便被秦濮罡捧在手心里护着,算是要什么给什么,鲜少有不依她的事儿,脾性也傲着。
两人气场不对付,外人面前尚能修饰过去,私下里便不好说了。
秦晏棠没打算跟他多扯,懒懒地掀了眼皮子,算是暗地里给他个白眼了。
新年夜,家家都灯火通明,秦晏棠跟褚胤走到人工湖边上,便瞧见车行道边上停了辆玛莎拉蒂。
有个年轻女人开了驾驶座的门下来,她穿着长款风衣,手里提了大大小小的礼品袋,脚步飒飒,走路生风,肩头披着的波浪卷发在寒风里飘扬。
那人正巧往他们这边走,打上了照面,礼节上也得互相道声新年好。
褚胤一挑眉,半是调笑半是感慨,低声对秦晏棠说:“冤家路窄,碰上了呗。”
秦晏棠无言。
“嘉璇,逛街回来呢。”褚胤率先招呼。
姚嘉璇笑了下:“是啊,这不过年了么,把给家里人准备的新年礼物取回来。”
她的视线淡淡落在秦晏棠脸上,笑意不达眼底:“你们呢?出来散步呀。”
秦晏棠礼貌微笑着,倒是与平日无差:“家里都是些长辈,尽坐着也无趣,便出来散会儿步。”
“还得是晏棠有兴致。”
“嘉璇姐哪里的话。”
褚胤站一旁听着,又瞧着这二人面上纯良温和的笑容,眉间直跳:“还得是嘉璇你周到,这可提醒到我了。”
褚胤偏头去看秦晏棠,笑着问她:“新年礼物我都给忙忘了,你说你想要什么?”
秦晏棠笑,滴水不漏:“还要我告诉你?那算什么礼物?”
“这次怨我,给忘了,过两天一定给你补个惊喜好么?”
姚嘉璇静静地看了这二人一会儿,片刻后,笑了下:“褚胤也真是,这都不好好记着。”
她终了看了眼秦晏棠,又笑笑:“可要给晏棠好好补上,不准叫人家受委屈了。”
褚胤回:“那是自然。”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姚嘉璇无心看二人这“打情骂俏”,离了场,往姚家去了。
今晚碰见姚嘉璇,秦晏棠顿觉索然无味,败兴而归。
褚胤似是感慨:“她还是老样子,嘴上不饶人。你也没变。”
伯爵直往前跑,把绳子绷得紧紧的,秦晏棠费了些力拽住,没接话头。
气氛有些沉静,褚胤瞧出来不太对劲:“欸,我说,你不会还想着那档子事儿吧?都过去多少年了。”
秦晏棠淡淡瞧他眼:“没有。”
“你这样子就不对劲。”褚胤猛吸了口指尖夹着的香烟,猩红的火光沿着烟尾往上蹿,他沉沉吐出来口白烟,缓缓说,“那时候顾应淮把你从火堆里救出来,你们俩安然无恙,这就已经很好了。”
“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说白了,斯人已逝,你得活在当下。旁的想再多都是空的。”他轻吁。
秦晏棠掀眸瞧了眼他,片刻,轻笑:“突然抒情起来了?你这是……有感而发?”
褚胤呵笑了声:“得,算我是白劝了。早知道你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