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么？”王药这回问的是镜中的人，也就是顾依自己。

许是刚睡饱，顾依的面颊鼓鼓的，且刚刚王药用温热的水替他擦过脸，面上有浅浅的血色，王药用指头戳一戳顾依脸蛋，陷入的脸颊肉很快就弹起。

“呀，睡得饱的孩子乖乖长肉咯。”王药甜笑着说。

听说自己长肉，顾依的心情立刻就振奋许多，忽然他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叫，他已好些日子不会主动察觉饿，现在他觉得自己可以吃三大碗饭。

“饿啦？走吧。”王药欢快地牵着顾依出门，两人一出去，站在院子等候的弟弟们就一齐行礼给他们问好，顾依见弟弟们穿的也是裋褐，色彩各有不同，但都融合相配，非常赏心悦目。

更让顾依意外的是王老爷和夫人也在走廊等，两老居然穿的也是精心设计的裋褐。

一屋子人穿着同样款式的衣衫，是在顾府不可能有的景象。

顾依想着从前在顾府过大节日时，人人都有新衣，包括下人，他和弟弟们也是有的，但都是下人们丢弃的衣服，再坏的衣服也比他们原来的好，袖子裤管太长的就撕去，撕下来的布条充作腰带，那样东拼西凑一套‘新衣’，兄弟几人穿得高兴，就有人来提醒他们，府里这几天很多贵客，要他们千万别跑出来丢人。

“依儿！娘给你做了鱼羹，入口即化！一定合你胃口，来，快来！”王夫人招呼着。

顾依朗声应答，主动带着王药走去前厅，他的弟弟们簇拥在旁，各各像小鹿那样灵动活泼。

这一顿年夜饭，荤素皆有，料理方式清淡，且全都易于吞咽，顾依吃得毫无负担，直到打出饱嗝都没有反胃。

“依儿啊，没事多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晒晒太阳，爹教你打太极，活气舒筋，会帮助你加速痊愈。”王老爷疼惜地抚着顾依背脊。

“好的。”顾依抿唇顿了一顿，低头腼腆地接：“谢谢……爹。”

顾依这声‘爹’，是生来第一次唤。

王老爷开怀地呵呵笑，王夫人不甘，拉着顾依手臂，直截了当地要顾依叫声娘。

顾依自然不敢扫兴，向王夫人点头唤：“娘。”

‘爹娘’叫出口，顾依才恍然他原来很期待这么叫人，他一直只是不敢，一直怕自己丢人，经历重伤又大病之后，他觉得自己比弟弟们都要没用，是王家庄的负担，出来见人会给王家庄丢面子，此刻他始反省自己傻，他闭门不出的作为只是让心态一天比一天卑微，他竟然还不自察，要等到这些珍视他的家人们主动配合他，带他远离他心中正在悄悄长大的黑暗深渊。

“依儿。”王药握住顾依的手，贴近他耳边轻声叹：“叫了爹娘，便是要成亲。”

顾依耳朵发烫，张嘴支吾，王老爷和夫人识趣，起身唤兄弟们到屋外燃放炮竹。

“你该还记得，你我现在可没有名分。”王药搂着顾依的腰，抚摸顾依难得撑得胀鼓鼓的肚子。

顾依不甘示弱，他也伸手把王药搂紧，手感很是结实，他相当惊讶，王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壮？

“王药，你给我点时间，等我身体痊愈，能干活儿赚钱，我定要娶你，明媒正娶！”顾依说。

王药挑起嘴角笑，“傻子，我王家庄家财万贯，你要明媒正娶，我怕你筹聘金就要三五年。”

顾依蹙眉，认真地思索起对策，卖了血玉板指吧，不说去也不会有人知道那是御赐。

“哎。”王药挑起顾依的下巴，问：“我给你想个办法，你愿不愿意听？”

顾依毫不考虑地猛点头。

王药含笑，手下滑到顾依臀上，眼神专注，隐隐透出野兽的占有信息，一字一句清晰咬字着说：“顾依，我要娶你。”

啪！屋外一声炮竹响，紧接着就是更震耳欲聋的连环炮响，炸开的碎红纸屑纷飞，像给春风吹落的桃花。

顾依深深作了几个呼吸，见王药在他跟前巍然不动，那信心饱满的模样，是他不曾在王药身上感受到的魄力。

此刻的王药，就像很多年前，带着迷路的顾依离开树林的小哥哥，那时的顾依，多么希望小哥哥能够带着他和弟弟们离开地狱一样的家。

那时的愿望，已经成真，差只差，一个名分。

顾依低头，把自己埋入王药胸怀，他抬手按着自己心房，他确定这是他的心声。

“哥哥，我要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