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脚印深浅不一,由大理寺狱至大理寺外连成一串,最深的脚印浓稠粘腻,雨水打了一会儿才将血冲散。
“打仗时生龙活虎,这时候还装什么病?啧!差点吐我一身!”尉羽盛烦躁地在石阶擦蹭靴底。
一旁下属递上块粗布,“殿帅,请用。”
“乱叫什么?”尉羽盛接过粗布,却是拍到下属脸上。
下属不惧反笑,“大人协助枢密使抓捕安定王有功,那席墨生也被撤职,大人升官不是迟早的事?”
“哼!”尉羽盛踏蹬上马,“萧大人久没见血,心都软了,刑讯不来狠的,居然还要请大夫?你们随便找个仵作扎俩针把人扎醒,从他脚趾甲起,左右两根一起拔,脚拔完就拔手,再不招就往手指尖扎针,看他招是不招!”
尉羽盛蹬马离去,靴面上的鲜血一路给雨水冲刷下来。
琼林苑里,席墨生和徒弟浑身湿淋淋,还满手污泥,脚下周遭遍布手挖的坑洞。
“雨下这么大,些炭灰都混进土里了。”席墨生拉起还蹲在地挖土的宝贝徒弟,用自己衣袖替宝贝擦手。
“我昨天应该挖多一些出来……”顾戚内疚得像随时会哭,“是我不好……”
“说什么呢?”席墨生温柔地笑,“你做得好极了,要不是你,我们可就一点证物也收集不到。”
席墨生抱着徒弟上树眺望,见烧毁的乐楼附近已没有禁军巡逻,便打算过去。
“师傅。”顾戚拉住席墨生衣摆。
“怎么了?”席墨生认真地问。
顾戚指向一丛矮树:“我看见狼。”
席墨生蹙眉,宋河说狼崽子藏在山里,不叫它们是不会出来,可他相信徒弟的眼力,徒弟说狼就是狼,绝不会是狗。
“狼崽什么情况下会擅自行动?”席墨生问。
顾戚说:“闻到大哥的血。”
大理寺狱外,负责给犯人送饭的差役被禁军阻挡在外,差役看看地上的血脚印,话到嘴边却还是不敢说,闷头哈腰退回去。
“那帮禁军在狱里用刑,地上都是血脚印。”差役把饭倒去给狗,对养狗的杂役抱怨,“要是弄死了人就走,我下次去送饭岂不是得收尾?”
养狗的耸肩,“看你怂的,第一次遇这种事吧!你瞧瞧这些狗,你觉得养来做什么的?”
差役正寻思,眼前这群正狂吃的狗忽然僵住,随即便齐齐夹着尾巴躲进狗窝,在窝里还不停呜咽。
“搞什么?大白天见到……”
“妈呀!”养狗的大叫,抱着旁边树干就往上爬。
差役回头一看,见是一群毛色灰白混杂的大狗跑来,一瞬间看不清有多少,大概是五六只。
“你怎么害怕自己养的狗?”差役抬头问树上的人。
“那是狼!快上……啊不,没位子了,别上来!快跑!”
差役赶紧抱着树要爬,可已经来不及,群狼跑到了他眼前。
“冤枉!狼王不是我杀的呀!”差役跪地磕头。
一团黑影带风掠过身侧,差役回头看时已不见狼踪。
大理寺狱深处牢房,杂乱的血脚印散布在一滩浓浓血水周边,血水当中混有八小块完整拔下的脚趾甲。
顾依头朝下悬吊着,身边两人分别用铁钳夹着他仅剩的一对脚趾甲。
“这是大脚趾,一次可能拔不下来。”左边那人说。
右边那人已经夹好了在尝试撬,“一对趾甲只限一次招供的机会,王爷你要招便趁热,可没有拔一半就停下的好事。”
顾依静默,他积攒着力气,打算趁这两人费力拔他大脚趾时挣脱,他被悬吊期间已感到铁环有些许松脱迹象。
“拔!”
两人使劲动手,扭扯了两下都没能顺利拔脱。
被抓来大理寺后,顾依从没想过逃狱,无论大理寺最终裁决为何,他若在裁决之前就逃狱,那即使有再大的机会讨得清白也是白搭。
逃狱就是罪,还同时给待审的罪加重一等,顾依不会为自己逃狱。
提气,顾依挺起身的瞬间扯脱拴住手臂镣铐的铁环,他勾着两人的脖子,让这两人脚离地。
头顶碎石洒下,铁环撑不住三人的重量,果真自砖墙脱落。
顾依改用双手掐住一人脖子,落地时迅速用脚勾住另一人,他拼尽全力地掐,像条试图把两只猪掐死的大蟒蛇。
尽管很吃力,顾依还是设法拿捏力道。若在窒息前的瞬间就松脱,人便不会真的死。眼看被掐的两人已快翻白眼,外头守着的人却已发觉动静,拔刀冲了进来。
顾依松开两个已疲软的人,挥动双手的锁链攻击来人,奈何人来得太多,牢房又狭窄,他无法突破。
忽地其中一个窒息倒地的人醒过来,拿一匕首狠狠刺进顾依小腿。
顾依踢开那人,匕首在他小腿切开一道大口,喷出新鲜的血。
“他跑不掉!一起上!”牢房中的禁军一齐围上。
顾依做好要杀人的准备。
呼!呼!
湿润的喘息快速靠近,顾依心中一凛,立刻勾起一手指放到嘴里吹哨。
“嘘——”这哨声是制服猎物的意思。
数个禁军都不明所以,没有一人往后看,下个瞬间,他们每人都扑到在地,脖子被狼嘴紧紧扣着。
“动便会死。”顾依说。
于是众人一动不动,任狼趴在背后。
胆小的几个人陆续开口:“王爷……饶命……”
顾依不多废话,他脱下一人的盔甲和衣物披身,不拿刀,只取了一人的弓箭。
“追便是死。”整装后,顾依扎起头发,由狼群簇拥,大步踏出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