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生带着一小队人马到达使馆,准备护送辽使进宫赴宴。辽廷派遣的使臣有大使和副使两人,大使是诸卫大将军韩岭,副使则是签枢密院事耶律祁。席墨生早已和这两人打过交道,虽然辽廷提出的合议条件堪称过分,但所遣使者都态度谦和,恪守礼节,席墨生当真看不出他们会在暗地使诈。
顾依装扮成席墨生的随从,看着两位使者分别带三个随行人员登上马车,待至全员上车,他眉心微紧,“看上去都很正当。”
席墨生耸肩,“要是不正当,我早该发现。”
外使进京会由禁军跟监,席墨生平日吊儿郎当,但顾依相信他绝不会疏忽职务,若座山雕出没在使馆,必定早就被射下来。
“算上每一位仆从,辽使共带百人入京,使馆住不了那么多人,其中非官员的差役都住在那里。”席墨生抬马鞭指向使馆对面的一家客栈。客栈距离使馆仅百步,守在使馆的禁军同时也能监视客栈。
不过……
“出入客栈的人多且杂。”席墨生主动说出有可能钻的破绽,“如果真是辽人带雕进京,那人也许本来待在客栈,而后乔装改扮离开客栈,再藏匿于别处指挥雕的袭击。”
“唔……”顾依沉吟着颔首。
进宫车队出发,陆远负责在前领路。顾依看了眼秦丰,秦丰立刻挺直腰杆,严阵以待听候顾依下令。
顾依却没对秦丰说什么,转而问席墨生,“戚儿是不是已有偷闯皇宫的经验?”
席墨生干笑两声,“没逃过你法眼。”
“你次次夜里来清心殿,酒壶都是满的,我能闻到酒味,那是我……”顾依话到嘴边顿了顿,本想着应该改口,但还是没有舍得,“是我爹窑藏的酒。”
“徒儿孝顺师傅么。”席墨生洋洋得意,恣意地甩着马鞭,“你想让我徒儿做什么?”
“进客栈转一转,核对人数。”
“你放心?”
顾依犹豫半会儿,沉声道:“我弟弟现在都过得很好,他们明明已经不需要我的照顾,却无论我对他们如何苛刻,还是对我毕恭毕敬,我知道是王药教得好,教会他们知恩图报,可我并没有把他们养得多好,他们都曾经差点和我一起饿死,我根本不值得他们回报。”
席墨生频频点头,像是认同自己,顾依因而更有信心地接着说:“若他们一心要报养育之恩,我不妨就给他们机会帮我做事,那样他们以后就不会再惦念我。”
席墨生还是点头,“陛下英明。”
顾依懵然,不晓得席墨生怎么忽然说起陛下?
“你就是脑子长在屁股,得多多修理。”席墨生手中马鞭急速一甩,不偏不倚抽在顾依腰下。
“嘶!”顾依没防备,席墨生也没和他客气,这一鞭子下去便唤醒了还没愈合的板伤之痛。
“戚儿!”席墨生若无其事地对蹲在使馆屋顶上的徒儿招手。
顾戚跳落地跑来,席墨生下马去接,师徒两人浑然像对亲父子那样,手腕着手轻声细语说着话。
秦丰眼睁睁看着安定王莫名其妙被殿帅甩鞭子,安定王却没有发怒,自己敬重安定王是毋庸置疑,但席墨生现在是自己的直属上司,这情状让他极为矛盾!
“秦丰。”顾依揉着身后还火辣辣的余痛。
“是王爷!”秦丰赶紧靠近前,“疼吗?属下去找二公子。”
顾依尴尬得立刻收回手,“没事,那……你替我办个事。”
秦丰敛容正色,“王爷请讲。”
“我要潜入平原郡王府,查找养雕的痕迹,你给我掩护。”
“这……”秦丰面露难色,这时席墨生独自策马回来。
“戚儿办完事会追上来,顾依,你先跟我回宫。”席墨生说。
秦丰立马自告奋勇:“殿帅,我送王爷进宫,您还是留着等七公子,免得出意外没人照应。”
席墨生来回打量顾依和秦丰,目无表情说:“我虽是凭武科举做的官,没有带兵打过仗,但还不至于胆小怕事。”
席墨生脸色忽变,堪可称盛怒地瞪着顾依,“更不会傻傻再被你连累一顿板子!”
顾依心虚地回避席墨生的目光,秦丰亦是哑口无言。
席墨生按捺着烦躁,掉转马头朝向和车队背道的路,一边说:“下周是太后寿辰,太后挂念郡主,陛下恩准郡主进宫陪伴太后,我现在要去请郡主,爱跟不跟?”
席墨生语毕便蹬马跑远,顾依和秦丰顷刻就追上他左右。
“我有个条件。”席墨生赶得极快,可话声却不见得因擦身的疾风而模糊,“若要抓到雕主人,便得都听我的。”
顾依单手抓缰绳紧跟席墨生,这对骑术精湛的他而言并不困难。
“听好……”席墨生把计划娓娓道来。
不消多时,席墨生抵达平原郡王府,报明来意后,他就被迎进屋等候。
如席墨生所料,太后已事先通知郡主有此一行,郡主的行装早早打点妥当,他刚喝得两口茶,府中下人便来告知他郡主的马车随时可以出发。
“稍等。”席墨生悠然地翘着腿,“我伯父知我要来此,嘱咐我给郡王送些慰问礼,送礼的车很快就会到,我确认过了就走。”
那位下人疑惑问道:“大人的伯父是……”
“前礼部尚书席书柏。”席墨生抬手伸懒腰,“他老人家曾受郡王关照,知郡王现在的情况有些难堪,便送些粮食聊表心意。”
“这……那小人先去问过郡王。”
“去吧。”席墨生挥挥手。
那下人匆匆走开,但还没走远,席墨生就端着茶碗起身往屋外去,“车来啦,哎,我得赶着回宫,不能拖延,你去问郡王,我去带车进来。”
“大……大人……”那下人不敢阻止席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