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激灵后猛地睁开双眼,意识只是做梦后僵硬的身躯渐渐放松。
想回想一些关于可怖梦境的内容,但只隐隐记得自己行走在一片没有尽头的迷雾森林。
翻身辗转,呼吸由急促转舒缓,感知回归身体,杭臣滚动喉咙,意外发觉嗓子比傍晚十分还干涩,甚至有一些微妙的咽痛感。
这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用力支起身体,故意干咳几下,但这种异样感受还是无法消除。
伴随的还有脑袋轻微的眩晕感。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是感冒或发烧的前兆。
这个想法一冒上脑海,接踵而来是无数种深埋在心底的假设,那些快被说服的不可能的可能。
可不知道是夜深得让人无法思考,还是内心在逃避命运的重蹈覆辙。
他刻意地压抑那些想法,试图做一些让命运回归正确航路的事情。
但抬起手,他看见自己的手在薄弱的光下害怕地颤抖。
肢体反应出卖了他。
杭臣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大脑陷入久久的空白与寂静。
把他拉回真实世界的是放在书桌上的手机传来的短信震动声。
嗞嗞两声,似流星划破无边黑夜。
杭臣放空的瞳仁聚焦,回过神,手不知已经不再颤栗,再去感受身体的异样,似乎已经消失了。
这种缓解的感觉就像那年的春天,让人生出劫后余生的心跳声。
他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猛烈地跳突了两下,随着他的一次深呼吸,心脏才回到正常的心跳。
环顾四周,他的日常生活环境没有变化,这不是什么迷雾森林,是他的房间而已。
他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做了一个记不起来的噩梦而已。
是的,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想到这儿,杭臣的肩膀缓缓下沉,长舒一口气,嘴角有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笑自己如惊弓之鸟。
半响,他抓了抓头发,下床,凭感觉穿到拖鞋后打算去书桌那边拿手机看一下。
站起身走了几步,再次确认身体没什么不适,但整个人因这场后怕变得格外清醒。
拔掉充电器,解锁屏幕,目光聚焦解读映在最面上的短信时,杭臣觉得今夜大概要失眠。
他反复看了几遍短信,确认这不是诈骗信息后快速回复。
道谢白妤的室友帮忙传递后,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会,心里暗了声白妤是个粗心小笨蛋后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
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家里人早已就寝,隔音效果一向不好,杭臣怕翻箱倒柜的声音和灯光吵醒他们,用嘴巴咬着手机,借手机的电筒照亮杂物柜的抽屉,蹑手蹑脚地翻找着能用的旧手机。
智能机风潮携来时,除了奶奶,他们都换了手机,之前更替下来的手机应该能勉强凑合一下。
杂物柜许久没被开启,翻动时灰尘滚滚,吸入肺部,引起不适。
他没忍住,弓着肩膀咳起来,口中的手机一松,迅速下坠,还好他眼疾手快,磕碰一阵在彻底落地之前夺住。
就在他庆幸接到手机时,胸腔里的瘙痒感却不断地在加重,他咽了几下试图平息,但肺部仍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再一次没忍住,杭臣压着声音咳嗽,声音密密麻麻地响起。
不知不觉,先前那种恍惚眩晕的混沌感觉从后背蔓延而上,呼吸不由自主地紊乱起来,额角快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亮着光的手机还被他捧在双手之间,但在随着咳嗽引发的颤抖晃动,手电筒的光也由此摇来晃去地刺痛人的眼睛,宛如他最爱的武侠剧里的刀光剑影,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客厅的时钟还在走。
盖过指针转动声的是一阵惊醒梦中人的巨大的砸落声。
所有人下意识地意识了什么,慌慌张张冲出房间,第一眼看得并不真切,只模模糊糊地看到靠阳台那边的储物柜有人,有光在亮。
杭大勇试探地喊道:“妈,是你吗?还是……还是小臣?”
给他答案的是杭臣的咳嗽声。
张丽娟心慌地叫起来:“臣臣!”
啪嗒几声,客厅所有的灯被按亮,白到刺眼的灯光综合了夜的墨黑,像一张灰透色的油布漂浮在上空。
眼睛短暂的视觉缺失后,将更完整的画面投入大脑。
他们看到,杭臣站在那儿,双手艰难地扶着储物柜的最上方。
但储物柜最上一层的抽屉竖着倒砸在他脚上,里面七七八八的杂物撒了一地,包含一些重份量的工具。
张丽娟冲过去,声音接近尖叫。
“臣臣!”
而杭大勇愣在原地,死死地盯着自己儿子惨白汗淋淋的脸。
他知道,命运还是没有绕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