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站在偶尔有夜风吹过的伦敦街头,手还没触碰到车把手前就感受到了无法抑制的颤抖,我想我从没有这样紧张过,心脏几乎都要跳出喉咙一样的波动想带着我喊出那句不知道在梦想世界想象过多少次的逃离说辞,但我真的处于清醒吗?
缓慢眨动着的眼睛无法在黑暗中获得任何答案,总是被缠绕包裹的警惕先一步更改主意时令心情重返十五岁的迷茫,正在告诉我:“你应该等到神智清醒的时候再来做决定。”,于是,再也没有一丝波澜的手臂就这样草率地掀开了疼痛的一角。
沉闷的温暖随着车门被打开而毫无保留的向我席卷,我的身体前一秒还站在原地进行着无用的祈祷,下一秒便对坐在里面的黑影扯起嘴角,边说着:“我们能不能快点回到纽约呢?我厌倦了这里的一切。”,边对着它靠了过去。
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连带着我向她歪斜的身体也没有获得任何抚摸之类的抚慰回应,这实在有一些不对劲,我在将自己的头从她的肩膀一侧下滑到腿上时,还在思考着为什么此刻的她与记忆中稍早的她的穿着打扮并不能够相符,但困倦已然传来,我昏昏欲睡的轻叹着气,用一些无聊的话题作为开场白,想要尽情享受这瞬间的安稳感,忽略全部疼痛来问她:“你有代替布朗签下那个地下乐队吗?还是他们并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呢?”
昏暗的街灯透过被贴了防窥膜的车窗后被压缩为更加幽暗的颜色,我抬起眼,看向这个没有任何回应的女人,却并不能看清楚她面上的表情,索性胡乱揣测着对她开着玩笑说:“我猜像是你这样的人,总是没办法被满足的……就像我一样……”
自我催眠似的对话令眼皮沉重的落了下来,嘤咛的不适从呼吸开始的那刻便开始侵袭进身体内部,病毒一样胡乱窜动,皱起的眉毛无法分出注意力来思考为什么引擎还没被启动,却有心思让我在无法抵抗的疼痛中像是呼唤母亲一样在脑海内部喊出漂浮在面前地名字来。
我想我喊了几声吉米。
但这样的脆弱态度在还没被释放前便被牢牢地压抑在了心中,所以,我并不能懂得当又一次刚刚于总是颤抖着睫毛间拆分出组成吉米名字字母的下一秒后,落在我脸颊一侧的抚摸,与那一句只存在于喉咙内部的回应。
她说了什么?
我仔细的去听,想听出一些虽然心知肚明但却同样默契跳过的脆弱讲解,但却只在充满着血腥味道的呼吸间听到了那句由熟悉声音讲述出的:“……我在。”
什么“……我在。”?
我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并不能安抚到我的回应激出惊讶,下定了决心要抬起头来看向安,再好好的问问她,她聪明的脑袋究竟在今晚发生了什么问题,但当浅绿色瞳孔被泪水冲淡一样向上移动,像是找到落脚地的飞鸟一样与看向我的那双眼睛对视时,却像是另一种被认清的残酷现实降临一样,自发性的令我的四肢开始转为僵硬。
命运不需要对我做太严重的把戏,只用这双倒映在我眼中的,暗绿色的瞳孔就能让我的身体被附魔了一样重新拉开距离。
审视的目光开始因为不可置信在男人的身上打转,我的全部理智都被他的出现而彻底背弃我,我是这样需要他与我一起承担这种无法言喻的痛苦,这样想要抱住他,这样绝望却又总有一线希望的爱着他,但我是否还能够从破碎的身体中分出一些多余的精力来面对他?
无限忧愁地过往令我倔强的不肯说出本意,虽然我们的距离只需要伸出手就能够触碰到彼此,但却仍然远的像是遥不可及的峡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处于一种毫无情感波动的冷漠,比起问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更加漠视的问道:“你签了我们的离婚协议了吗?”
“我签了,事实上,我今天来就是想要把它交给你,让你决定这些的。”吉米没有任何隐藏的直面回答了我的问题,但他本不应该这样。
他应该抱住我,难道他不知道吗?
我已经要因为这些痛苦逐渐变作世界上每个孩童在睡觉前被警告着会来进行捕捉的疯狂女巫了,他怎么能够就这样离开我?
强烈的情感波动令不屑的轻笑从胸腔内涌出,我看也不肯看他一眼的想用语言刺痛他,但却在这样的报复到来之前先一步让自己品尝到了痛彻心扉味道。
不同于我展现出来的回避,吉米正直愣愣的瞪着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他似乎想要讲些什么话,但似乎处于某种无法被找到答案的情绪,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摸上了我的后脑,手指划过发丝时,我听到他说:“让你承受了这些,溚德林,不管你信不信,但我有时候也会讨厌自己。”
“为什么?”
“……因为在我看来,这种痛苦是由我带给你的。”吉米像是个很有责任感地男人缓缓地开口,很难面对现实却仍然坚持成为对付出现在我们之间痛苦的勇士,带着满满的不舍,不知道那出于他的演技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加持,等再开口的时候,他已经带上来一种浅显,能够一眼触及到的伤感。
“我不想看我们这样……”他凑近时喃喃细语着,却并不像是挽回。
“詹姆斯,如果你下一句话会是来告诉我,‘既然你只能带给我痛苦,不如我们就结束于现在好了’,就不要再说了。”我警觉的阻止了吉米接下来想要说出的告别,从不知道这样并不源自死亡的离别也同样能够令我难以面对。
这实在太过于柔软了一些,也太过脆弱了一些。
但怎么会这样?从不熟悉的,荒唐的态度令防备的高墙立起,我拿过了吉米放在一旁的离婚协议,想要装作冷静的对他说出驱逐令或是别的什么,却又在看到那上面出现的名字后骤然转为沉默。
他真的签了自己的名字。
该死的,他怎么能这样?
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的目光放空在白色的纸张上,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先一步抛弃爱人的角色,偏执的怪着吉米,直到眼前重新出现的手再次将它夺走,猛地揉成一团,又随便的向后丢去。
“溚德林,我没办法这样做,怎么会是这样呢?我不想看到你这样,虽然我知道我已经因为你降低了太多自己的底线,但是我要怎么对待这样的你置之不顾呢?你就这样脆弱的……在我面前。”吉米开口问着,我摸不准他的意思,不忍心看向他的眼睛,生怕他从其中看透我的本意,更害怕自己将一切都坦率展示出来之后,他其实并不能洞察的粗心。
但我爱他,我爱他。
这种爱似乎没办法再如同过往的每一个男人那样轻易地被掩盖,而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我们曾经有一个孩子。
不知道处于什么状态而想要争先恐后涌出地泪水将眼眶占据,莫名的期望在一些无法被诉说出来的委屈发酵时被身旁男人紧紧地接在手心中,他用双臂环绕着我,全然推翻了自己刚刚的说辞。
凑近我的体温带来莫名的期许,吉米凑到我的耳边,知晓了我的全部悲伤一般对我说:“我们回到肯辛顿,我们回到加利福尼亚,让我们回到起点吧,洛蔓贝尔,好不好呢?我不去在乎你身边出现的这些陪伴,包括你永远不肯安定下来的心,只要你来告诉我,你会爱我,因为这里总会有一点爱是属于这样可怜的你和我的,只要我们下定决心来寻找。”
“不是这么简单就会解决的……”我开始否认起他,甚至多了些责怪,因为我根本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形中选择相信他。
他只是不能这样出现在面前,忽略我做出的一切错误选择来告诉我他的内心世界究竟被怎样的情绪占满。
自毁一样的想法因为我再次对上吉米的眼睛而迸发,没有丝毫犹豫,像是要故意刺痛自己一样,我无比认真的对着他仍等待最终回应的面孔揭露谜题一样说道:“你只是把自己的爱太当一回事了,有些时候,我们会觉着这样的感情能够抵抗一切,但,詹姆斯,如果我现在对你来坦诚相待,真正的告诉你,其实是我选择不要我们的孩子,你还会爱我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吉米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坦白而冲击了个彻底,他不太相信这一点,但我却有意让他对我的狠心了解的更透彻一些,哪怕从他这里体验到责怪也无所畏惧,于是,再次开口时,我只是长久地以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来回答着吉米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怔怔的开口道:“也许我只是想向自己证明,我是个有权利选择的女人,也许我只是想让这种痛苦多占据起我的人生,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只是不爱你。”
被封闭的情绪在此刻像是被刀刃划开一道口子,再也没办法让我容忍分毫,只知道情绪激动地诉说自己。
吉米会离开吗?
我耐心等待着他的反应,这才惊奇的发现,他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像是个雕像似的,一动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