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物业非常尽职尽责,在隔离的第四天后就开始让他们做核酸检测。
梁潼今年还没成年,采用的是捅喉咙的检测方式,穿着隔离服的女士站在门外,温声细语地喊他张嘴,然后快准狠地把棉签捅进喉腔,又迅速地收回。
梁潼被呛得在门口咳了五分钟,眼泪都流出来了。
何映贴心地给他递上温水,然后对医生道:“谢谢,麻烦您跑这一趟了。”
医生摆摆手:“刚好你们这栋有几户也是今天做核酸,不麻烦。”
她打量了一会面前的两个小伙子:“你们父母不在家吗?”
看起来又是把他们认成亲兄弟的。
何映尴尬笑笑,没解释,送走她后关上门。
梁潼倚在门关等他聊天,他属于那种喉头浅的类型,日常喝水都容易呛到,现在看着可怜兮兮的,眼睛湿润,哑着声抱怨:“那个姐姐捅得太用力了。”
他嘟囔着,像在撒娇:“为什么不能让你来。”
何映喉头随着他的话轻轻滚动了一下,才道:“这种要医疗人员来。”
而且换他来难道就会温柔些吗。
梁潼直起身,对着橱窗的反光照了会,伸手把何映也拉过来,凑近他,两张脸几乎贴在了一块。
何映原本低头,在梁潼靠近后立即站直了,一动也不敢动,好半天才问道:“怎么了?”
“我们两个长得像吗?”
因为距离太近,梁潼的沐浴露味萦绕在何映的鼻尖,是淡淡的薄荷味,何映几乎被味觉蛊惑,说话没经过脑子。
“可能是……夫妻相?”
他们对着玻璃里的对方面面相觑,何映的耳朵逐渐红了起来,好在玻璃不是镜子,照不出明显的颜色,他得以抓着梁潼的肩强行把人转开:“要上课了,快回去。”
他也没看到梁潼实在压不住的嘴角。
梁潼的病情像望不到头的梅雨天,发烧变感冒,感冒转咳嗽,到后面几乎失去了味觉,喝水都像在吞刀片。
但他的核酸结果倒由阳转阴,医生说可能是体质问题,病状持续得比较久。
何映怕他咳成肺炎,开始每天晚上给他炖一蛊川贝雪梨,润喉。
梁潼不喜欢这种粘稠温热的口感,皱着眉硬灌,十分钟才喝下小半碗。
何映坐在床头翻书,实际上在盯他喝药,眼睛盯着白纸黑字,脑子里却什么都没留痕,问他:“不好喝吗?”
“……太甜了。”
何映嗤笑一声:“拉倒吧,你尝得出味吗?”
说到这个何映就来气,梁潼味觉丧失了不告诉他,自己闷不吭声的,装出一副快好了的样子,要不是何映发现他把一大块混在肉里的姜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不然真病好了还要感慨他没什么症状。
藏什么,急着装病好赶他走吗?
刚搬过来时还问他愿意“陪”几天,狗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何映暗自腹诽。
可明知梁潼吃不出味道,他还是放了很多冰糖。
他舍不得梁潼吃苦。
梁潼叹了口气,认命地把剩下半碗吃完了。
他是尝不出味,但能感受到齁嗓子啊。
梁潼这几天都在用床上桌,出租屋也没别的适合学习的地方,就软硬兼施地让何映来他房间学。
何映抱着干脆当脱敏疗法的心理,带着自己的全身家当搬到梁潼的书桌上,结果适应良好,现在连上梁潼的床都没有心理负担了。
他甚至大逆不道地想过,按这个发展他迟早滚上梁潼的床。
可惜不仅何映没这个狗胆,梁潼也没给他这个机会,端着碗沉思了一会,还是问出了何映不想听到的那句话:“过两天我们的码就变绿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握着笔的手紧攥,近乎麻木地写下了没变型的物理初级公式——这在改卷时都不给分的低级错误,何映压根没注意到,以沉默拒绝回答,安静地等着主人对客人下达逐客令。
可能过了十分钟,也可能只是过了十秒,他听见梁潼放软了声音,像羽毛轻抚过指尖,说道:“虽然不好意思麻烦你,但你能不能多留几天?”
何映四平八稳地应下,脑袋空空写卷子写到十点半,同手同脚地回房间,功成身退结束今天的日程,躺在床上才猛然惊醒过来——
——梁潼在挽留他。
恋爱脑上头的某人捏着被子,缓缓露出一个八颗牙的傻笑,任谁来看都觉得这种人发配去挖野菜还要替人家数钱。
虽然房主愿意留,房客不愿走,但这种纠缠不清的状态还是没法维持。
在某个煎鸡蛋的平凡早晨,梁潼举着手机走进厨房,表情阴郁地和何映说:“我妈回家了。”
有种苦命鸳鸯被棒打的悲戚。
何映还穿着围裙,俨然一副成熟人夫感,手里刚捏碎的鸡蛋液顺着手指流到锅里,激起一层油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哦,梁潼那一年都不一定回一次家的女强人母亲回省了啊。
他局促地用锅铲把不小心掉进去的蛋壳撩出来,又用水冲洗手,忙了好一会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然后又想。
我怎么这么慌呢。
于是何映大手一挥下了结论:“那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梁潼沉着脸,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背后,伸手给他系上有些松动的围裙带子,声音听起来似乎很不开心:“我不想回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映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他,毕竟在一起的一辈子他对这位丈母娘都没什么印象,他们母子间的矛盾也是一头雾水,只能给煎蛋多加了一把葱花,试图以食物让梁潼心情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