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续猛地回首看去，恰好与位刚被押进处决场，正在固定手脚的瘦削妇人对上视线。

随着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那工作人员依照指令拿出张身份信息表想要递给明续，却被他不由分说的推开。

几乎是瞬间，明续便冲到了明慕生的身前，一手将人死死箍在怀中，一手则是颤抖着捂住他的双眼。

明慕生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束缚，他悲痛万分的嘶吼与枪声同时响起，一只胳膊直挺挺的伸着想要去触碰大门，却无济于事。

随着最后一道枪声的结束，明慕生的挣扎与悲愤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止不住的颤抖与无声的哭泣。

明续只觉掌心一片湿润，泄力的他抱着明慕生缓缓坐到地上。

工作人员只是麻木的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人，他弯腰拿过明续放到一旁的文件袋，将那张身份信息表小心塞了进去，向着对讲机淡淡道：“任务已完成。”

不知过了多久，明慕生这才平静下来，他分外艰难的想要从地上爬起，可脚下的踉跄却又使他跪倒在地，他抬头看向满是担忧的明续，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破碎的不成样子：“我没事。”

“慢点，”明续忙不迭的扶着明慕生起身，后撤一步用身子牢牢挡住玻璃，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明慕生呼吸微滞，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他眸底写满悲痛，喃喃回应：“我见到我妈了……”

他发软的双腿无法支撑他直立，只得将身子倾靠到墙面借力，他永远也无法忘记母亲那双从坦然赴死到突然想再多活一阵的眼神。

她年华易逝，不再似儿时记忆里那般容光焕发，仅是匆匆对视，明慕生却瞬间认出眼前那骨瘦如柴而又憔悴不堪的妇人正是分别数十载光阴的母亲，而她也是。

他与朝思暮想的亲人在顷刻间阴阳两隔。

触不得。

喊不得。

明续紧靠着门不敢移开半步，他目光片刻不移的聚在明慕生身上，生怕他做出些无法挽回的举动。

果不其然。

兀自悲伤的明慕生猛地抬起头，急匆匆的向着明续说道：“哥，我求你，让我进去把我妈带出来。”

“什么？”

“处决后的卧底都会被集中抛到一处焚烧，”明慕生早已将理性抛之脑后，他带着哭腔连连恳求道：“哥，我从六岁到明家就再也没能见过她一面，我不能让她就这样死在尸堆里，我真的……求求你。”

“我很想她，每天晚上都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再见，我想只要我够听话，够有用，我总有一天能去找她，让她过好日子，但我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一直期待的再见，已经是永别了。”

可明续却仅是动摇一瞬，他强行偏头忽视明慕生的目光，艰难拒绝：“不行。”

明慕生闻言在原地愣了良久，随后抬手拢了把头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失控质问道：“我这辈子都是为你铺路的工具我认了，你连让我尽孝的权力都不肯给吗？”

“你冷静些，”明续呼出口浊气，强行压下心中的自责，好声好气的开始劝说：“这是圈套。”

见对方沉默，明续高悬的心终是落下，继续温声说道：“你如今在高层也是小有名声，处决名单是要公之于众的，你失控在他的谋划中，后续事宜他定会替你解决，可搬尸体呢？”

“……”

“你只会留下新把柄，”明续半侧过身，余光中见几名工作人员陆续开始收拾现场，这才松了口气，“你先稳住阵脚，别乱。”

“可我妈……”

“我替你找，我一定会把她还给你。”

“什么？”略有冷静的明慕生猛地抬头看向他，声音有些变调，“你疯了？”

“我没疯。”

明续向他笑笑，上前推着人离开，并未做旁的的解释，仅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交给我吧。”

“协商就交给你了？”叶逢姿态放松的看着眼前的娃娃脸，浅笑着寒暄道：“一切都好？”

娃娃脸毫不见外的将重行李推给叶逢，边整理衣领边仰头看着人群，“都好都好。”

叶逢将他那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模样尽收眼底，抬手不轻不重的怼了他一拳：“李叶澄。”

“你要学会原谅一个许久没见到老婆的人，”李叶澄笑眯眯的揉着挨打的胳膊，开始转移话题：“怎么，技术工人干不下去了？转行当接待员了？”

“没，我被停职检查了，”叶逢面无表情的向他继续扔雷，“君眉接了委托，你怕是要等选拔结束才能再见到她了。”

李叶澄闻言步子微顿，随后佯作寻路抬头向四周看去，确认安全后将人拽到角落，低声问道：“停职检查怎么回事？”

“图纸泄露。”

“不应该啊。”李叶澄眉头渐渐紧锁，疑惑道：“曲夫人前些日子还与季老联络过，你目前还不在被召回的名单里。”

叶逢不欲多谈，只是将绿豆大小的定位器贴到李叶澄的衣领内，抬手指向不远处快步走来的两人，低声说道：“眼下找我无用，池范在第三编队，代号荷塘，如有要紧事要告知曲夫人，找编号是437484的人交接。”

“明白。”

“好，”叶逢拍拍李叶澄的肩，后退一步示意他离开，轻声道：“平安。”

目送着李叶澄的身影渐渐远去，叶逢便转身隐入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