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寒,世子担心这些山茶扛不住冻,给树干束了稻草,好让这些树平安越冬。”
“世子一直亲自侍弄花草吗?”
女子答:“这都是王妃的爱物,世子年年如此,不愿假手于人。”
年年如此。
四周一时很静,静到闻峤想开口问些别的都觉得搅扰,忽然一阵疾风冲过月洞呼啸奔腾,掠过耳畔将闻峤的墨发牵引至空中,发带上系的铃铛也乱响一团,划破了寂静清苦的长空。
赵澜也听到了这清脆的铃响,抬头扫去一眼便捕捉到了闻峤,然后移开了视线,继续和秦王说着什么,离得太远,他们之间又隔着太多别的东西,隔着迢迢几步路,隔着呼啸的风声,隔着若隐若现的过去,隔着难以参透的未来,让闻峤听不到赵澜的言语。
不多时赵澜起身朝这边走来,行至跟前,接过女子手上的大氅,轻声吩咐道:“碧云,你带我爹回房吧,娘亲冥寿将至,王府人多事忙,需格外留意他些,尽量让他少受些刺激。”
碧云道了声“是”便去搀扶秦王回房。
四下无人,赵澜不动声色地将闻峤从头到尾看了个彻底,闻峤像是在走神,对游荡在身上的视线无所察觉。
闻峤突然问他:“世子您手冷吗?”
赵澜被他没来由的疑问弄得迷惑,他原以为闻峤要问的是“世子我穿着身衣服好看吗?”赵澜瞥了眼闻峤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蹙眉道:“你手还疼吗?我给你的药今早没抹吗?”
闻峤答:“不疼了。我是问世子的手冷吗?”
给山茶束绳时是有些冷的,但赵澜年轻体壮,又是习武之人,没这么畏寒。
赵澜有一瞬间想触碰闻峤的脸颊,想看清闻峤的真意,好奇、怜惜、还是些别的东西,但赵澜没有随自己的心意,到底是什么早已不重要,能听到闻峤这么问,心情已然大好,像是被豢养的宠物取悦到,赵澜笑着回他:“不冷,闻峤你是在关心我吗?”
闻峤点了点头。
赵澜没想到闻峤如此直白,惊讶了一瞬,又联想到闻峤的生长环境和来王府后种种,便觉得一切又顺理成章。
他的气血被这坦率搅得逆涌,随着血管的走向,聚集到指尖,拢着大氅的手被那些顺伏浓厚的皮毛捂得发热,口干气慌,莫名生出烦躁,赵澜想做些什么来平住这些燥,但伸出手时,只是将大氅披到了闻峤的身上,声音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暗哑:“今日跟我出府,外面风大,多穿点。”随后转身往外走去。
闻峤被裹在厚实的大氅里,浑身暖融融的,跟着赵澜一步步走。
闻峤方才的话并有问完,他还想问,年年如此,赵澜冷不冷。
银铃轻扬,一步一响,绵绵不断,萦君耳畔。
至于闻峤最开始想问的那个问题。
他虽然没说出口,但赵澜已经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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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柱香前。
秦王也听到了铃响,他无意去搜寻声音的来处,他看着从膝上抬起头来的赵澜,颤声问道:“静渊,有……有铃铛响,从哪儿来的。”
赵澜把视线从闻峤身上移开,眼尾都浸满笑意,他看着秦王认真道:“是儿子新养的漂亮小鸟,他今日打扮得好看,还带了我给的铃铛。”
秦王也跟着赵澜笑,温言道:“有多漂亮?比金陵斗鸟宴上的那些鸟儿还漂亮?”
赵澜答:“有过之无不及,我抓的鸟岂是那些终日囿于黄金雕花笼中乖顺呆蠢的鸟能比的?”
秦王敛了笑容,正色道:“既然养了,就要好好养着,别吓跑了它,也别苛待它,我们赵家最不好养活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