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咒你,”毡帐内,火塘已经生了起来,与外头的刺骨冷风相比,俨然两个温度。沈行约在他身侧顺从地蹲下,看着他道:“我爱你。”
萧拓:“……”
萧拓不自然地别过脸去,知道他这是在拿自己打趣。
沈行约捡起凳子坐下,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我说真的,”沈行约紧了紧毡毯,伸出手推了一下眼镜,道:“你最好是能活成跟王八一个寿命,顶好别死,死也别现在死,你要是死了,那我也只好跟你去了,自己动手,八成还能少遭罪。”
萧拓:“……”
“少说这种话,不吉利。”萧拓牵过他的手,在木头上拍了一下。沈行约看他一眼,萧拓又将手收了回去。
火塘底下,木柴噼啪燃着,将室内温度烧得火热。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各自揣着心事,一时无话。
过了片刻,仆从进来,端来一盘码得整齐的羊肉,一锅刚煮好冒着热气的羊头。
与这一时期北方草原上大多数游牧部落一样,胡戎遵从‘以头为贵’的信仰,按照部落风俗,羊头只有部族中的尊者才能享用。
敬献的羊头羊鼻朝上,用一口硕大的青铜鍑盛启,以示尊贵。
仆从们将佐料依次摆开,羊头放在石桌中央位置,正对萧拓的方向,后者只是看了一眼,摆手道:“给他。”
仆从动作一顿,恭顺地将羊头挪到另一侧,沈行约把毡毯一撇,撸了撸袖子准备开吃。
这些天里,仆从们早已习惯了对这位身份特殊的大燕废帝加以关照,加之外界传言,这两人有着非比寻常的暧昧关系,仆从对这一幕也都见怪不怪,摆好吃食后便退了出去。
沈行约把佐料倒进去,正要开吃,恰好外头甲士通传的声音响起,萧拓道:“进——”
幕帘撩开,是景望走了进来。
萧拓对他也不避讳,只召过景望到里侧长桌议事,彼此交流都用蛮语。
沈行约眨动眼睫,竖起一侧耳朵静静听着,大抵听懂他们是在商议偷查岁贡收缴的事情。
景望道:“主上,二十六部中不乏有车牧的耳目,为避免打草惊蛇,属下尽力搜寻,但也只搜集到了半数部族中有关岁贡缴纳的列单。”
萧拓知道,能避开车牧的眼线,搜集半数税单已属不易,只道:“你做的很好。”
景望谦卑地略一点头,下意识侧目,总感觉背后像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萧拓将税单收好,道:“还有其他事吗?”
景望摇头,正准备退下,忽地想起什么,道:“……还有一件事。”他说着,从袖口拿出一物,呈了上去:“主上,这个……”
萧拓接过,手指端详着那个亮晶晶的物件。
是按照他绘制的草图制成的指甲剪,样式没错,只是十分粗制,把剪刀侧过去看,刀口的位置十分锋利,应该能用。
这一刻,饶是一向秉持分寸感的景望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萧拓:“……”
现代指甲剪发明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美国,并不是属于他们这个时代的产物。景望跟随他十几年,行事素来张弛有度,不该过问的从不多问一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发问,以至于萧拓一时竟被他问住了。
这时,一个身影凑过来,很自然地从萧拓手中把那个物件拿了过去。
“指甲刀吗?”沈行约扳过上面的铁片,按动了两下,道:“你找人做的?太粗制了,不过看样子勉强能用。”
萧拓:“……”
景望:“……”
“你怎么过来了?”萧拓一脸不悦:“滚过去吃饭。”
沈行约笑笑,说了句‘好啊’,而后将那个指甲剪收起来,真的滚过去吃饭了。
经他打断,两人的话题告一段落。
景望张了张口,显然是心中疑惑未解,还打算再问,萧拓赶在他发问前摆手道:“你先退下,有事再来禀告。”
“……”
“……是。”景望领命,点头退下。
送走了景望,萧拓回到主位,正打算吃饭,便见沈行约支着膝盖,身体前倾,头压得很低,整个人都埋在那口青铜鍑前,白净的脸被热气蒸腾,微微泛红。
萧拓眉头不自然地拧起,像是有了某种预感。
紧接着,沈行约俊美无俦的脸上逐渐浮现起一副猥琐神情。
在萧拓的目光注视下,青年标志的下颌倾斜一定的角度,对着那块香气四溢的羊头,口中低吟,念念有词:
沈行约:“浇——给——”
萧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