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你说谁是奸细?”无霜一听,弯腰朝魏掌印吐了一口唾沫,正中他的锦袍。
“放肆!”身旁小太监怒喝一声。
春蝉也毫不示弱,扑向一名内监,一边挥拳一边骂骂咧咧:“谁敢动我家小姐,你们这些狗腿子,欺人太甚!”
可惜寡不敌众,几个照面春蝉便被冲上前的锦衣卫按住。无霜也被兵士反剪手臂擒拿,疼得她直吸凉气。
魏掌印厌恶地甩了甩沾了唾液的衣袍,“好大的胆子,一群贱婢,也敢冲撞天威。”
苏绾冷眼盯着魏掌印:“你不怕事后被温如初追责?”
魏掌印阴鸷一笑:“温大人如今正被太后抓住拷问,保不齐明日就被调出京师。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命记账。”
说罢,他拂尘一挥:“来人,传我口谕,擅闯禁苑者,疑为奸细。押入诏狱,听候处置!”
“是!”
锦衣卫拔刀上前,将苏绾一行团团围住。
*
诏狱深在皇城地底,常年不见天日。四壁石砖阴湿渗水,苔痕斑驳,铁栏生锈,空气中弥漫着发酵腐肉与湿泥混合的土腥气。幽长的甬道里,回响着脚镣碰撞的冷声,以及无数幽魂的哭嚎。
苏绾等人被押入一处偏僻的女牢。牢门厚重,锈迹斑斑的铁链绕了三道,“吱呀”一声缓缓开启。里面丈许方圆,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光影,将四角黑暗勾勒得阴冷逼仄。
角落里堆着几团发霉的干草,虫蚁横行,墙角残留着血迹与不明污渍。天花板低矮,一条排水沟蜿蜒过地面,偶尔有水珠滴落,滴答作响,如同催命的计时鼓。
春蝉一进门就打了个寒战,“噫,这地方好像个死人窟窿。”
无霜紧紧拉着苏绾的衣角,“小姐,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别怕,咱们死不了。”
苏绾环顾四周,寻了墙角一处干净的干草,缓缓倚靠墙壁而坐。
她对诏狱的阴森与残酷刑罚,并不感到陌生。上一世,苏绾曾亲自踏足诏狱,指使狱卒重罚魏掌印,以雪当年玉体横陈的耻辱。
一双烧红的铁鞋,生生被扣在魏掌印的脚掌。铁与肉接触的刹那,发出刺耳的“滋啦”声,伴随着血肉焦糊味。魏掌印嘶声惨叫不停,挣扎几息痛晕过去,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苏绾还嫌他没用,这么容易就嗝屁了,不足以抵消偿还她所受的屈辱。于是她命人鞭尸一百,吊在城门楼任乌鸦啄食,魂魄永不安宁。
“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咱们了。”
可苏绾心里很清楚,这话说出来,只是安抚无霜春蝉而已。
从她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局势就已悄然发生了异变。
她持温念的腰牌探望贵妃,本就无可厚非,却被魏掌印以“奸细”罪名抓进诏狱。
而翠微宫大门紧闭,内侍避而不见,贵妃音讯全无,消息被刻意封锁。
显然,贵妃出事了。
有谁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下手动贵妃呢?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同一个幕后黑手——皇后。
上一世,苏绾亲身领教过皇后的手段。她外表温顺端庄,实则工于心计,惯用柔情包裹锋刃,表面恭顺博得太后欢心,暗地布下密网,步步蚕食贵妃的势力。
苏绾被抓,不是巧合,是警告。
她要借助温念的权势,清除贵妃,巩固自身地位。而当温念强娶苏绾时,皇后察觉到他包藏祸心,立刻反制出招,以雷霆之势敲打温念。
苏绾是她传出的第一个信号。
这场后宫之斗,已不再是内帏私怨,而是朝堂延烧,争储前哨。
想到这里,苏绾目光沉冷。她不怕进诏狱,她怕的是,再晚一步,贵妃就撑不下去了。
自打三人被投进诏狱起,幽深潮湿的牢房仿佛被岁月遗忘了。日头从高悬西斜,再一点点坠入地平线,天光暗了又亮,亮了又暗,除了偶尔传来滴水坠落的回音,整座监牢寂静如坟。
她们等了半日,又等了半夜。脚步声没有响起,传膳的人没有出现,连守牢的小吏也仿佛故意避开这处房间。
春蝉坐在角落里,抱膝瑟缩,小腹早就饿得打鼓;无霜靠在墙边,脸色难看,几次咬牙撞门,却无人回应。
“小姐说的不对,我们不会饿死,也会渴死。”春蝉嗓子干哑道。
苏绾沉默地坐着,肚腹传来咕咕声,她将衣襟拉了拉,遮掩住饿意。
越是没人来,她越能确定,这不是疏忽,而是故意。皇后要的,不是审问,而是消磨她的意志。
他们想饿她,困她,让她先输一步。
可她偏不如愿。
苏绾咬紧牙关,闭目凝神,磐石般稳稳坐定。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翻身,又听见长长一个哈欠。
“呵——”声音懒洋洋地在墙壁间回荡。
春蝉险些跳起来:“那边有、有人!”
无霜下意识抓紧了苏绾的袖子。
苏绾冷静问道:“谁在那边?”
沉寂一阵,俄顷又传来拖长了尾音的讽刺:“吵死人了,吵得小爷我睡不安稳。”
苏绾心头一滞。
这声音,分明不是普通囚犯。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