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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提学莫伤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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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起,她穿上了孝衣。那布很粗糙,拉得她脖子疼。

沈府里里外外也挂上了白事灯,焦躁的空气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飘摇冰冷,府上稀稀拉拉来人,或是县里的脚夫,或是布庄的老板,皆是沈家交好的平头百姓,却真的鲜少见到那些官场上的人。

终于有一天,来了个官差模样的人。那人说,上头准了沈提学的丁忧之请。

瞧着已是瘦脱相了的沈舜,那人也是不无叹息,掏出一个白封:“大人节哀,家里一切还须您去支应,莫要伤了身。”

人走后,沈舜颓然跪坐地。像是精疲力竭,又像是松了口气,他说:“阿四,我对不起父亲!”

沈四却抽了抽鼻子:“少爷不必自责。老爷说,若能以丁忧换得你平安,也是值了。他日再度光耀门楣,不要忘了去给他…坟头捎壶二十年的状元红!”

沈舜闻言,长嚎一声:“……父亲呐!”主仆二人俱是痛哭。

他如何不知,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就算是起点再高,再心有不甘。丁忧三年从头计,都已是不错的收场了。

毕竟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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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最早还要回到六年前的镇西之战。

彼时,两年大旱结束,大夏王朝的运数终于到了逆势而起的时候。这一年,春雷响彻谷雨,春榜人才济济,全国百端待举,迎来了期盼已久的风调雨顺;也就是这一年底,著名的镇西之战也悄然开打。

如今,民事生产皆有结余,商贾往来亦是繁荣,国库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年年结余,可延军在西北的开土拓疆大计却仍是遥遥无期。为什么呢?难道兵强马壮的雄师五年来都没能挣得半点疆土?

自然不是,机会并不是没有过。

就在一年多前,西域数国合纵集团被瓦解,延军进攻之势犹如破竹,至年末,仅剩那于阗、安息部、漂沙三国负隅顽抗,西域一统原本是指日可待。

不成想再度西进时,却遭遇了三国异常激烈的抵抗,延军死伤万计,可人人还期望着那是哀兵最后的挣扎。

然而就在此时,延军的粮库突然被袭,后方补给却也在这危急时刻断供了半月,由此,攻守徒然易势,首帅曹让也负了伤,只得下令全军修整,而前些日子好容易夺下的地盘也都渐渐失守。

直到今日,这二十万大军仍在驻守在茫茫的塞上雪原。

这原本不必的苦守并不值得歌颂,战线拉长又是白银万两,皇帝忧愤交加,命人彻查粮库被袭及粮草断供一事。

不日,数名台谏官上奏弹劾,称:参知政事黄钧万、大理寺少卿、户部侍郎等人贪污军饷,又在粮草转运一事上千方百计榨取油水,导致前线粮也无是钱也无,延军自然没能一鼓作气拿下西北。

其中,几封印有黄钧万私印的密信亦成为铁证,龙颜震怒。重臣贪墨军饷兹事体大,何况另有一众大理寺及刑部官员涉案,朝野如何震动可以想见。

一时间,所有人对主犯相亲之人避之不及,黄钧万的一众门生,现也称“黄党”,自然也从众星拱月变成了过街老鼠。

而沈舜,延嘉四年春榜二甲一十八名,蒙黄钧万亲自指导过的敏学才子,虽不起眼,但起步便是个州官,自然也是黄党一派。

纵然他远在淮西做他的七品小吏,既无涉案机会,平日里也算低调,可数月以来“倒黄之风”殃及全国,他又如何得以幸免呢?沈府门庭之冷落亦是情理之中。

自得了老师被被提审一次的消息后,夫妻二人便寝食难安。他的云变了,升官定是没了指望。

为此夫妇俩争吵不断,沈舜笃信自己的老师绝不会做那贪墨军饷的蠢事,他要去问个明白,他要去打听一二;可洪氏却说当务之急别管他人是要保重自己,摘的越干净越好。

二人心中所系皆不在一处,如此鸡同鸭讲,最终,妻子洪玉一气之下干脆带了女儿回娘家,独留舅甥俩在蓟州干坐枯熬。

沈舜心灰意冷,回想入蓟州起,前来拜谒之人何其络绎不绝?一登门便是望他能在办学择校及巡查等事中疏通一二的,但小小蓟州,学政之事用得着隔三岔五的上门吗?

这拜贴上写得虽是他沈舜的名字,但前头没加上的却是“参知政事黄钧万高徒”,这点他如何不清楚呢?提学府上的热闹也好、官场诸事的顺畅也罢,到底还是沾了老师不少光,这点他得认。

如今,头上的云没了,沈舜好像突然没了去处。整日里还要装得四平八稳去任上办公,旁人的眼光他自然看得见,但也只能当作看不见。这一月以来,他身上再也不见半点意气风发,他甚至头一回觉得,一切真如梦幻泡影。

这时家里变了天,冷暖更是分明。

丧事出去了三五日,蓟州谁人不知?可莫说上门的没几个,连信也少的可怜。

淮西之内,居然只有同年的义弟唐祁寄了悼词和手信,说近来事忙,如有难处一定派人去寻他。

这唐祁人就在隔壁的黄州,以他二人的交情,竟也无法亲来,可见他也是躲着自己的。那信中规规矩矩地写着:“福祸相依,来日方长,望兄嫂珍重。”

这话听来平淡,但实则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黄案的节骨眼上,老爷子走的确是时候。而他的身后还有江西洪氏,还有机会。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夫妻之间的利弊权衡,也是同一回事。这天下,那有什么新鲜事?

可见这唐老弟是多么的直言不讳又宽慰体己。

罢了,他也不过是个丁忧避祸的不孝子。接到丧报时,大恸之下的侥幸是如此的龌龊,他不过是说出来罢了,自己才是更虚伪的混账。

思及此处,他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冷笑之余,却一眼瞥见了默默瞧着自己的外甥女。

眼看着舅舅一会抹泪,一会长叹,一会抽耳光,一会嘎嘎笑,刘溪鸰已是心惊肉跳了好一阵了。

舅甥二人在黑暗中对视着。刘溪鸰想了想,说:“舅舅,您可得好好的。”

沈舜这才想起自洪氏携沈芯归宁后,府中内务便大多由外甥女来看顾。他整日顾头不顾腚的,也是疏忽了。

于是努力挤出个笑:“夜深了,阿鸰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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