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召众将领来,除了商议对策外,还要商量该如何处理无法无天的洛贤。
许是远在京都的圣上怕边境的将帅们手握军队生了反心,这监军的权力一向放得很宽。
若是遇上有良知的还好,不会对战局产生太大影响,可洛贤显然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再者,他还有个如此敏感的身份,更是不好动。
岑九安杵在桌前,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的厚茧,“所以哪怕他闯下如此大错我们也不能绑了他?”
“不,灾民暴动一事归根到底是我的错,是我被别的事吸引了去才给了大哥可乘之机。”
洛叙扫了正襟危坐的众人一眼,缓缓站起身,对着主位的向山请罪,“将军,是我失职在先,理应领罚。”
岑九安闻言猛地蹿起来想辩解,又被岑柏拉着坐了下去。
向山若有所思地瞥了二人一眼,大笑几声:“殿下,岑九安已经替您受过罚了,再治您的错怕是不妥。”
听了向山赦免的话,岑九安才放松下来,岑柏狠压着他大腿的手也缩了回去。
他偏头正巧撞见岑柏嘴角勾起莫名的弧度,心里又迷惑起来,不过碍于场面也不好多问,只是暗下决心一会儿一定要问出个水落石出。
“将军,臣以为晋王久留军中迟早酿成大祸,是否能以纠察贪污军饷一事将其劝离?”
坐于向山身侧军师打扮的男子不急不缓地开了口,端得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心知肚明晋王为何不呆在京都而非要来这危险的前线——无非是陛下有了立储的心思,想要争取立功傍身罢了。
岑柏认同地点了点头,应和道:“末将认为此法可行,一来若是能查出个好赖也算大功一件。”
“二来与那些个贪官污吏打交道总比战场安全不少,想来晋王衡量一二后是不会拒绝的。”
岑九安身子微微前倾,单手支起下巴,斟酌着开口:“若这件事本就与他有关该如何是好。”
自查自纠应当是不太可能吧?
“不,我们现下想要达成的目的只是让大哥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而已。若粮草一事本就与大哥有关,他更该自请去查了。”
洛叙接过他的话茬,两指无意识地揉捻落在前胸的头发,盯着桌前的某一块出神,似乎陷入了更深层的思考。
“毕竟落在自己手上总比别人来得放心,若是以常人的角度想,他没理由拒绝的,只是大哥他...”
向山拧着眉毛叹了口气,嘴角微撇,“晋王的脾性素来奇怪,你们或多或少也有接触过,怕是没这么容易说通。”
岑九安烦躁地抓抓头发,心说要不把人蒙起来打一顿丢回去算了,一切的不服都是还没被教训够。
“将军,臣自请前去说服晋王。”方才的军师再次站了出来,冲主座的人行了一礼,得到应允后他才坐下。
屋外“嘭”的一声巨响,仿佛火药突然炸开,惊得几人皆是一震。
“我去看看。”
岑九安说完当即小跑出去,门口的守卫也是不清楚状况的表情,只说声音似乎是从屋后传来的。
可他转了一圈愣是没发现别的异常,除了散落在窗外的一地碎瓷片。
太阳渐渐落山,岑九安抬眼望去竟是莫名觉得天边的晚霞血红得让人心惊。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下探查了一番,不见新土的痕迹,又起身伸手试过开了一条小缝的雕窗后下了定论。
看来是虚惊一场,若是敌国的细作真如此蠢笨就好了,先回去复命吧。
见岑九安回来,众人纷纷向他投去问询的目光。
“只在屋后的窗下发现了这个,原以为是听瓮,仔细看过后发现确实只是普通的瓷器而已。”
他举起随手捡来的碎片,在眼前转了几下再三确认后继续道,
“也不见翻土的痕迹,总不能是那个炮仗一直想偷听我们讲话,发现不得其法后气得把自己点炸了?”
气氛霎时快活几分,向山咳了两句,让岑九安注意说话别没个正形。
他下意识瞥了眼洛叙,见对方抿唇努力憋笑的样子也不由眉开眼笑。
泛黄卷边的绢帛一字铺开,标注好了南阳城的位置和北越大军的驻地,几人自觉地站起身围上前。
“诸位,一日前探子来报,北越在想方设法利用飞絙渡江。”
那军师用手指点了点河岸,接着往下说:
“纵使我方已加大了对河岸的巡视力度抓了不少他们善水的军士,可若是疏忽下出了纰漏...现下的状况对我们很不利。”
岑九安此时倒是眼神清明起来,全然不似方才讨论洛贤一事的迷离。
他双手撑在桌上,锐利的目光没一会儿就聚在一处,“将军,北越此次出兵数十万,连我们都有粮草问题,更遑论他们?”
向山深以为然,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我们拖不得,想必他们也是如此。”
“末将以为,他们应当有多条粮道,这水上算一条,只可惜并不好拦截,另一条想必也在大后方,不如直捣这里来得快。”
岑九安伸手指着地图上的某个实心圆画了几圈,颇有些胸有成竹:“此处隐蔽,又直通前往江北的大路,方便他们把粮草送到前线。”
“小安,你的意思是粮仓在此处?太靠后了些,按照惯例军队的粮草应当是在前线附近囤积的。”
岑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并不认同。
“若是他们势要与我们耗到底,应该会把粮草调到近处吧?”
洛叙看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眼神游移不定,似乎在努力搜寻曾经读过的兵书,却怎么也对不上现在的情况。
岑九安见他不确定的模样,没忍住上手胡乱捏了把他的脸,语气放柔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