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夜幕下,繁星闪烁着。
安卿鱼站在原地,眺望那两抹远去的人影。
直到消弭于天际。
安卿鱼低头,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打开,点进某个软件。
首先跳出的,是一大张的地图全览图。
有个小红点,正在屏幕上快速移动着。
云霁月的腕表,也是安卿鱼亲手制作送他的。这个比耳坠好做得多,只花了他几个月。毕竟他理论知识丰富,只是缺乏实操经验。
安卿鱼盯着那个不断移动,似乎毫无规律可循的红点,思绪无可遏制地飞到了他送出腕表的那个场景。
当时的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忐忑不安极了。
“老师。”
正在看书的雪发青年偏头看向他,“怎么了。”
“老师……”安卿鱼犹豫了一秒,和他对上视线,“我想送你个手表。”
“我用不上这类饰品。”云霁月放好书签,合上书,然后重新和学生对视,“但如果是鱼送我的,那也未尝不可。”
安卿鱼蜷缩了下手指,将另一只手里的盒子递给他。
云霁月直觉认为学生此时的情绪不太对。
打开盒子前,他看了眼身前人的表情,没看出来有哪里不一样。
手表很漂亮,是指针式的,标数是罗马数字。银色表壳,黑色表带,白色表盘,这没什么特别的。
重点在于它的表盘——上面绘着一轮月牙,其下半部分被一朵云遮住了。月牙和云朵采用的都是有别于表盘的颜色,虽然都是白色系,却能让人区分开来。
表盘表面的玻璃部分也被打磨得很光滑,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自从安卿鱼长到十岁后,他就会不定时送些礼物给云霁月。有时隔了几年,有时隔了几个月,最短的时候甚至只隔了几个星期。
礼物有大有小,大到他亲手制作的各种玩意儿,小到一幅画、一朵花……
但不管怎样,他的那份心意,云霁月都收到了。
云霁月拿出腕表,正欲戴上,却听见学生问他:“老师能‘看看’它的内部构造吗?”
嗯?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主动这样要求。
云霁月觉得,这次的礼物可能会跟以往的不太一样。
他看向学生:“鱼为何突然这么问。”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避而不谈:“老师先试试,可以吗?”
抱着些许疑惑,云霁月听话照做。
雪发青年闭上眼,将意识沉入表壳内的空气中。
三秒后,他睁开眼,“鱼放了……”
云霁月回想着那个明显与手表的功能无关的微小装置,“……定位器?”
安卿鱼舔了舔唇,“是我放的。”
他顿了一下,带着微不可察的小心翼翼,问道:“可以吗,老师?”
云霁月沉默,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这种性质的礼物。
“鱼能告诉我原因吗。”
他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还是那样的寡淡,以致于让安卿鱼看不出他是否对此感到厌恶,或反感。
云霁月看着依旧保持沉默的学生,平静道:“无论是什么,都没关系的,说吧。”
“鱼知道的,老师一直都会尊重,并且支持你的想法。”
安卿鱼抿唇,纠结了几秒后,神色认真地道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老师像风,像云,是自由的仙鹤,是翱翔于天际的鸟儿……我……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束缚住你,你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我……”安卿鱼又舔了一下嘴唇,“我很害怕老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怕再也找不到、见不到老师了。”
“我无法接受老师……不在我身边。”
云霁月略感惊讶,原来自己给予他的安全感这么少吗……
不过,云霁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是不是太在乎自己了?
雪发青年沉思几秒。
“……不,”云霁月站起身,和安卿鱼对视,“鱼应该听过,‘名字是最短的咒’这句话吧。”
“在我承认你为我取的名字那刻,你就已经为我上了一层枷锁。你束缚住了我,我会为你停留。”青年抬手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所以,鱼不必担忧。”
云霁月放下手,取出腕表递给安卿鱼,“鱼帮我戴上,可以吗。”
明知道里面放了定位器,老师还愿意戴上,甚至还是让自己亲手为他戴上……
安卿鱼眼里亮起了光,“好!”
他接过腕表小心地为云霁月戴上。
这一戴,就是三四年。
晚风轻柔吹过脸庞,吹动少年人的发梢。
安卿鱼从回忆中抽出身,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机上。
他开启其中一个功能。
霎时间,一条细长的红线出现在屏幕里的地图上。
这是定位器,也就是云霁月的移动痕迹。
安卿鱼放大地图,在高科技的辅助下,飞速运转大脑,迅速分析着他们的移动路线。
半响,他勾起唇,推了推眼镜,脸上的表情自信,笃定。
安卿鱼低声使出御风术。
听从指挥,无形的风托起他的身体,将他带往远方。
正在比赛的夜月这边——
一黑——云霁月特地换了身夜行衣——一红两道身影在快速掠过。每次落脚还不到一秒,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数米外,只能见着他们的残影。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也从郊外跑进城区,搭着火车的顺风车到了市中心,正朝着比赛开始的那片草原的直线方向前进。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来刺骨的冷意。
云霁月瞥了眼与自己势均力敌,甚至隐隐略胜一筹的学生。
“怎么样老师?”捕捉到云霁月的视线,林七夜侧头对他挑眉,“我说过我不会输的。”
“是吗。”云霁月嘴角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青年的身形陡然又快了几分,微微拉开了差距。
胜负欲被挑起,林七夜不甘示弱也提了速,再次追平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路杆,墙体,阳台,屋顶……
各个能落脚,或者不能落脚但能落手的地点,都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然后下一瞬就被另一道同样模糊的红影取代。
要不就是反过来。
这两道不同色的身影经过了一家又一家,不曾驻足,不曾停留。
即使翻了一倍,云霁月和林七夜的速度也始终不分上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景色的不断变换,两人的前方出现了一座高耸的电线塔。
林七夜嘴角微勾,看向身旁的雪发青年。
云霁月与他对视上,顷刻间读懂了他的眼神。
两人心有灵犀地朝着电线塔全速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