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禾站在灵修院大门口,迟迟未曾进去。她借口符纸和朱砂落在了房间,支走魏槐,叫他一个人先去海城,自己则偷偷来了宵云宗的灵修院。她嘴唇很干涩,不知道进去以后要说什么。但她分明知道灵修院里没有旁人的气息。
最终,苏青禾还是推开大门,寻到凌安怀的房间径直走去。房间正对朝着灵修院里唯一一个池塘,池塘周围铺着碎石,还放着一张摇椅,一个圆凳茶几;踩着台阶上去,拉开门,便是如今凌安怀与封琚月共同的房间。
桃霁岚约她在这里见面。因为按计划,凌安怀他们已经成功前去海城了,只要能带走凌安怀,计划就彻底成功了。苏青禾与桃霁岚的双面任务也可以停止了。桃霁岚会把最后一些仇今岁的遗物带给苏青禾,而苏青禾则要在这里假意被苏青禾杀死,然后成功死遁,和杀人跑路的苏青禾回去上界。毕竟,留在这里会被抓到的。
但她真要这么做吗。
坐在蒲团上,正身案前,苏青禾再三犹豫后,却还是提笔在黄纸上提字。随后折成一只千纸鹤。似是觉得一只不够,然后折成了第二只,第三只,折成大概十二只后放了出去。避免出意外她还给每个千纸鹤定了不一样的路线。虽然格外消耗灵力就是。
海城和勉竹城的消息,全都是他们放出去的假消息罢了。目的只有一个,勾引封琚月过去,只要封琚月会过去,凌安怀自然也会跟着过去,这样就能得到凌安怀了。
四十二峰当然也派人去了。只是去的人什么下落就不知道了。那之后就被上界的人替代了与四十二峰联络,并逐渐渗透进去一些人员。
掌握海城和勉竹城没什么用,在这些地方费时费力有什么用呢,娘娘想要的,娘娘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无用之物。若不是和桃霁岚合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么多,恐怕,永远只会是跟在仇今岁身后极尽依赖,不愿动脑子思考的天真的小孩……
今岁啊,怎么在你死后,我才学会长大?
“你来的挺早啊。”桃霁岚来了,她身上都还穿着宵云宗的衣服,身上带着冷冽的清风。
苏青禾面无表情地回头,果不其然,在桃霁岚手里看到了一只黄色千纸鹤。幸好她放飞了很多,只要有一只能到封琚月手里都好。
“我已经把她们的行程都告诉你们了。把今岁的东西都还我。”苏青禾的声音冷得像冰渣滓入肺。
桃霁岚笑得爽朗,但也不算爽朗,只能说是戳到了笑点,所以笑出来了。她将千纸鹤扔到地上,揉烂的千纸鹤上的灵力被碾的稀碎。
随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掉在地上。
苏青禾连忙起身,蹲下来仔仔细细地将每一项物品都捡起来,小心检查好坏后,收入手镯。
“还有一个,”苏青禾不悦皱眉,“说好的全部给我吧?”
桃霁岚闻言,那双撩人的桃花眼伴随咧开的嘴角浮现讥讽:“你这么信任我?是跟凌安怀呆太久了忘了我们是什么人了?”
“你!”苏青禾愤然起身,符纸在手中燃烧起来。
这一架是打不赢的,苏青禾很清楚。一对一的情况下,剑修是所有修士中对单最强的。更何况自己灵力已经消耗了不少,毕竟要从万界山谷一直送到海城去,消耗太多,她绝对无法赢过桃霁岚。
但是她不甘心。明明她马上就可以拿到仇今岁所有的东西,然后装进那棺材里,送走那份思念了;明明她马上就可以从没有仇今岁的世界里走出来了;明明她马上就可以不用再做这种背叛朋友违背内心的勾当了……可偏偏她忘了,自己曾经呆过的地方并不善良。
“老老实实按计划行事不好吗?跟我一起回去你好歹还能自己去拿呢。”桃霁岚耸耸肩,看起来对苏青禾的愤怒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已经抬手拂上胸腔了。
两人气氛微妙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而在海城,忽阑子和李摩诃紧赶慢赶来到客栈楼下,发现周围全是人,将那勾栏围得水泄不通。而其中能很明显感觉到顾修的气息。于是二人又费力挤进去,才看到如同煞神一般坐镇门口,不放任何人进去的顾修。
“顾修,情况不对劲,”忽阑子赶着喊道,“这明显是个圈套!”
顾修严肃点头:“我和阿月就是收到消息,确认圈套才赶回来。现在封琚月去里面寻凌安怀了,叫我在这里守着。”
“目标果然是凌安怀吗……”李摩诃皱眉,这些人真的一直纠缠不休。
而地下房间里,凌安怀提起墙角昏迷之人的衣襟把他扛在肩上:“你先赶紧带人地毯式搜查同伙,一网打尽。他们之间应该保持有联系,如果断开太长久,估计会默认被杀然后开始在城里杀人质的。”
封琚月低着脑袋,沉默不语。
她怎么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呢?封琚月握剑地手骨节发白。她不解,为何凌安怀可以如此镇定自若甚至若无其事?
明明她看出来了,看出了她的答案和选择。
是因为不在乎吗?不在乎自己选谁,不在乎在她心里的份量,不在乎……不在乎她。那日狗急跳墙一样的浅啄,这几日夜夜合衾相拥同枕共眠,那双绝对有情的眼睛,对她的温声细语和纵容,拥抱她时不敢用力的双手——对凌安怀来说,都只是假象吗?
难道对她有意,只是演出来的吗?
无论怎么做,都会离她而去吗?
抬头仰望时便只能看见凌安怀纯白的背影,正在慢慢远去。
“凌……”
想说的话还未出口,脚下突然亮起紫色的法阵,一圈一圈如同水面涟漪向外扩散。
封琚月与凌安怀二人没有任何犹豫,出剑向下试图破坏法阵——幸好两人有元婴境界的实力,灵力输出下去很快将法阵的启动控制住,但却不知为何难以破坏。
二人也不敢轻易收手,于是抬眼对视,封琚月剑入三分,凌安怀召出十五把灵剑,环绕法阵边界定下后,不放心又落下三把,环绕正中的封琚月。此时,封琚月才敢拔剑。
只是下一秒,法阵立刻开始蠢蠢欲动,凌安怀眼神一凛,再度落下八柄,以菱形置于三角外圆环中,堪堪稳住法阵。等到封琚月撤离到自己身后,她才又落下一把插入正中,得以彻底控制法阵。
没想到一个法阵就要了她二十七把灵剑,这法阵什么来头?上面的纹路铭刻,没有一个是她熟悉认识的,就连记忆里也没有。
封琚月收剑,因为突发状况,她又只得暂且压下心中一切情绪,公事公办,同凌安怀道:“你可识得此阵?”
再度扛起那醉酒人的凌安怀摇头,眼底倒映着紫色的光,沉声道:“未曾见过,阿月呢?”
“我也,虽然阵中铭文眼熟,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法阵……”封琚月看向凌安怀,见凌安怀也看自己。
凌安怀的眼睛,曾经在透明的时候,里面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形倒映其中,但现在只有一片结实的瓷白的贴着金色的太阳轮烙印而已。
“阿月,莫管这些,”凌安怀因一些思虑将男人放下,“你快去外头传消息,制止凡人出现伤亡。”
凌安怀一番话让封琚月从纠结中醒悟,神情很快恢复认真严谨的状态,将男人扛起,担忧地看了一眼凌安怀后迅速离开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