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四月四日】

四月四号这天既是游戏的发售日，同样也是某人的生日。四月三号当天，木川和濑诺的游戏上架工作就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只需要做最后的检查，两人早餐吃的是肉松火腿面包，她们缩在沙发上喝着汽水，打开电视看时下正热的电视剧。

春季阴雨绵绵，窗外的小雨转大，伴随着电视剧的对话声，工作室的大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没人点外卖，所以至少不是外卖员——木川不太确定地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视野内出现了一抹金色。

咦、咦？？！

在她心里，「酷拉皮卡会来找她」这个选项是完全没有被设想过的，木川自认为她的态度还挺明显，新年的时候就因为觉得人太多很麻烦所以把大家都赶回去做该做的正事，对方也是识趣的朋友，没道理会这么突兀地找上门。

木川唯打开门，看见面前的金发青年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他的头发都湿哒哒的，看上去是一路淋着雨过来，肩膀位置的衣服颜色都变成了深色，他有点可怜地站在门口问她能不能进来。

朋友被淋成这样，再不让人进门就是魔鬼吧？木川理所当然地把他放进来，给他找换洗衣服、点了个外卖（买了新毛巾和裤子等），然后在经过濑诺同意后，拿自己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塞给他，让他去洗澡。

濑诺关闭电视剧，翘着腿扭头好整以暇地看她：“不可抗力？”

木川唯干巴巴地挤出几句：“嗯……不可抗力。”

外卖送到之后，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卫生间，向内拿到浴室门口，刚说了开头几个字音，对方居然直接拉开门，她立刻别过头盯着半空的墙砖，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大概过了三秒，手里的东西被拿走了。

她默默松了口气。

木川在卫生间外面等他，她靠着墙玩手机，室内里一片岑寂，下雨天气变冷，她想了想还是去煮了一壶香橙红茶，洗了两个马克杯。

酷拉皮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的目光首先触碰到的是侧面的窗台，阴天的光线不像晴天那样强烈，上了一层半是朦胧的灰色滤镜，仿佛已到临近日落的傍晚。

然后他的视线顺势自然而然地移到旁边的木川唯身上，她靠着墙壁，把手机利落地锁屏后揣进口袋，依旧对他没有任何问题要问，只是用余光看了他一眼，那双颜色极深的红眼睛和多种色调交融互汇，她率先迈开步伐。

“到我房间吧。”她示意他跟上。

酷拉皮卡环视四周，发现了客厅的濑诺。房间虽大，但由于对方身材高大，要找出来并不难，画家正隔着桌子把脸对着这边，朝他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

酷拉皮卡微微颔首，接着收回视线跟上木川，在枝形吊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身影像剪纸一样浮在地面上方，然后停在尽头的房门口。

她朝他这边转过脸，微微收拢下巴看他，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发出狂奔过木桥般的声响，她伸手按下门把手，酷拉皮卡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了，总之他没敢多看内部的陈设，按照木川的要求坐在床边。

她拿了一条新毛巾搭在他头上，示意他自己擦一擦头发，随后给他倒了一杯热橙茶。

室内飘荡着橙子和红茶的香味，还有洗发水的气味、没买多久的新原木桌子的气味、护肤品的味道、洗衣液的味道，以及烤熟的肉松面包香气。

两个人虽然没怎么对话，但空气并不尴尬，酷拉皮卡一直在埋头喝茶，吃她递过来的面包，她顺手帮他擦了擦头发，还特别自然地挤了两泵护发精油给他涂上了。

是她的同款，平时他一直闻到的特殊香气，原来是护发精油的味道。由于过度放松，他长期没有得到休息的大脑开始迟钝，迷迷糊糊有种恍惚感，看东西都有了重影。

“你累吗？困了就在我房间睡一会。”木川唯很淡定地把被子掀开，“我就在外面客厅，醒了再出去找我。”

酷拉皮卡一边瞳孔地震一边被她塞进被子里，他的脑袋刚靠上枕头就闻到了一股不同于自己房间的气味，感觉枕套有刚换洗过的干净洗衣液的香味。

木川毫无芥蒂地帮他盖上被子，拉好窗帘，然后跟他摆摆手：“房间的使用权交给你，看你一副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样子，快休息吧。”

说完她把自己腿边的匕首拿下来，摆在他左侧的床头柜上，最后关灯，转身从房间内出去了。

酷拉皮卡本来觉得自己肯定睡不着，可一旦房间陷入黑暗，柔软的床铺和熟悉的气味便存在感极强地融合在一起，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粘在一起，几乎是极速进入深度睡眠。

一觉从早上睡到了傍晚，等他再醒来时，房间内依旧是黑漆漆一片，窗帘外隐约透进来的光线让人分不清是早晨还是晚上，酷拉皮卡拿起自己的手机按了一下，屏幕显示时间是18:43。

他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起来，光脚踩着毛茸茸的地毯，找到拖鞋穿上，再把灯打开。

这会他才有机会打量房间内的摆设：所有家具都是原木的，墙上挂着一幅素描人像（和木川有八分像，应该是画家小姐画的），化妆台摆着她常用的各种护肤品和口红等等，衣柜上是他之前寄给她的那箱零零散散的小物件。

酷拉皮卡拿起床头柜上的匕首，沉甸甸的重量在皮肤上有点冰冷，他从房间内走出来，客厅内传来音量很小的电视声音。

外面的灯光是橙黄色的，到处的墙面都贴着各种风格的画作，地面还倒伏着马克笔和大量颜料管，他绕过走道，手臂撑着墙面站在客厅入口。

木川唯正抱着靠枕吃果冻，也许是听见他的脚步声，她毫不意外地抬头看他，然后朝他招招手，就像在喊小狗一样：“快来快来，还剩最后一个果冻。”

他茫然地走过去，木川拍拍自己左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接过他递来的匕首重新绑在腿上，又将手里的最后一个果冻塞给他，随后她向前探头在茶几上给他倒水。

酷拉皮卡捧着茶杯，犹疑地四周看了看：“那个画家是去……”

“濑诺出门画速写了，常有的事。”木川咬着果冻含含糊糊道，“你饿了吗？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她还是什么都没问他，似乎原因压根无所谓，相处方式自然到他甚至嫉妒起能和她一起生活的那个画家。

他没能压下心事，比如疑虑重重，比如烦躁不安，所有在自若神色下的情绪在沉默里拔高。

外面依旧在下雨，木川唯掏出手机看外卖，酷拉皮卡终于断断续续地开口：“……今年幻影旅团差不多已经全灭了…所以我在想……我打算回去一次……”

她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他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僵住了，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两个人坐在春天的雨季里，周围的电视机音量很小，把酷拉皮卡眼里的情绪压得更低，陷得也更深。

他看着木川，木川看着手机，客厅内安静得微妙。

终于，在他准备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她突然把手机屏幕竖起来朝向他：“买飞艇票可以吗？好像不能直达，之后只能徒步了。”

她的手机赫然停留在订购飞艇票的界面，只差确认结果了。

酷拉皮卡看着那两张票的选项，有点恍惚。他连话都没说完，她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他有一点惊讶，有一点揩来的、不能言说的狂喜，还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的自卑和不安。

“明天是你生日吧，刚好我陪你回家一趟，要是一个人回去，路上没人聊天也太无聊了。”木川唯不可置否，“今天晚上从机场出发，明天下午就能到附近的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