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方牢牢地粘在他的手上,不仅如此,它还企图钻进他的身体!
肉|体被生生搅动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好似他成了一团面糊,对方是往里加的巧克力手指饼,因为无法相容,所以不停搅拌不停搅拌,直至彻底碎裂,与面糊完美地融合成黑白色的混合物。
他有种感觉,当彻底融合的那一刹那,他将不再是他,而会变成一团七零八落的泥浆,和这个怪物彻底不分你我!
“你滚开!”
路生白心里一慌,左手捏住这条疥螨般恶心怪物的一角,用尽吃奶的力气拼命往外拔,“赶紧从我的身体中出来!”
只是这样的挣扎并没有维持太久。
路生白鲜明地感受到全身的力气在逐渐流失,反抗的动作越越来越轻。不,不是力气流失,是他的身心,由内到外,全方位地接受这个不属于他的生物,成为他的一部分。
“好开心。”他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表情,萦满了笑意。
我们就要融为一体、成为彼此的慰藉了。
真好。
我……爱你。
莫名地,路生白感到热泪盈眶,好似灵魂中缺失的一角,那块凭空被挖走、变成虚无空洞的地方,被彻底填满了。
好幸福啊。
好美好啊。
这一刻,他内心的充盈达到了顶峰。
他褪去了所有欲望,彻底放开了撕扯的左手,表情逐渐变得温柔而平和,曾经隐秘而流脓的伤疤,被缓缓地揭开,在今天终于能够以一个寻常的语气道出来了。
“在这个世界上,比起更从未得到的爱更令人绝望的,是断崖式的不爱。而比起不爱,更令人难过的,是即使你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巴结讨好、跪地恳求,都无法挽回那逝去的爱。你就像是一只肮脏不堪的狗,别人耻笑你,你还以为是他人的善意,因此汪汪欢叫。”
他有着,不堪的过去。
他将它们小心地埋藏在心底,任由它们不停发烂发臭,纵使欢声笑语喜笑颜开,内心深处却依旧阴雨绵绵不停哭泣。
“姐姐说,赝品被抛弃,是必然。怎么会是必然呢?赝品就没有价值了吗?有的啊,他的血,他的肉,他的身体,他的一切,只要榨一榨,总能榨出一点汁水来的,怎么会……一点留下来的价值都没有呢?”
路生□□致的右半脸慈目半阖祥和安静,左半张脸却难过地留下了眼泪,完全矛盾的情绪在同一张脸上,却没有一丝违和。
“我做过最疯狂的事情,是在宴会那一晚,用剪彩的锋利剪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就像这把菜刀。”他的手轻抚着刀锋,似乎透过它看到了那个混乱不堪的夜晚中,悲惨少年的孤注一掷。
“当时我想,如果我能留下来,让那把剪刀染上鲜血也是值得的。如果不能……那就这么死了吧。”
他是矜贵的小少爷。
就算沦落塔尔塔洛斯,他也会挺起小胸脯,高傲地抬起下巴,用浓密的眼睑掩盖气虚,用嗓音驱散无助的恐惧。
在宁猪猪面前,跌落泥潭的少爷总是努力地强撑着,让自己显得高不可攀。
像一条被打湿的流浪狗,吞下了所有脆弱的呜咽,收起了夹尾巴的本能,唯恐被收留它的路人看出自己的狼狈与不堪。
但这么骄傲的他,也曾卑微到尘埃里。
“我被拦了下来。我没能死在我心爱的家中。”
“从此……我再也没有家了。”
眼泪无知无觉地从左眼流了下来,打湿了脸庞,滴落在了衣服上。
“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为了挽回一个早就不存在的东西,而丢掉了作为生命的尊严。”舌头尝到了眼泪的味道,是苦咸的,恰如那时的心情,“如果重来一遍,我会更加体面地、光彩地、优雅地退场。”
“好幸福啊。”
“好开心啊。”
清创流脓极其痛苦,少年却好似在享受,左半脸好似被侵蚀,蜡像般缓缓软化,逐渐与右半张诡异的慈眉善目趋同。
“当初,我执起剪刀,却失去了尊严。”
“但是现在的我很快乐,也很幸运,因为啊——没人能够拦我了。”
话音刚落,路生白眼眸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无畏,他高高扬起菜刀,孤注一掷地朝着右手重重砍下。
他曾经丢弃的东西,他要一一都拾起来!
刀刃切进了皮肉,砍断了骨头。
“啊——”
血液喷涌,碎骨飞溅,手腕掉落。
路生白发出了惨叫。
剧烈到难以忍受的疼痛瞬间从断口处蔓延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