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宁看他一眼,心道,你都堵到大门口了,我还能撒丫子跑吗。
魏言征也没有等人同意的意思,直接说道:“有人拜托魏某,想见蔺大人一面,还请蔺大人先上马车,随魏某一同去个地方。”
“谁想见我?”蔺宁站在原地没动,“魏大人这般含糊其辞,我怎敢轻易上这马车?”
魏言征笑了,“魏某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太傅啊。”说罢伸手掀开车帘,“蔺大人上车吧,是太常少卿宁远庭要见您。”
太常少卿宁远庭,是宫里头宁妃娘娘的父亲,亦是褚元祯的外祖父。立冬祭祀时,蔺宁曾见过一面,彼时俩人还隔着案几相互施礼,只不过始终未得机会近身攀谈。
马车在城中一间茶楼外停稳了,蔺宁跳下车子,立即便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迎上来,“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两位大人里面请。”
那人径直将蔺宁与魏言征引上了二楼,朝着尽头的一间雅间走去,而后毕恭毕敬地敲开了门。屋内正中的位置上坐着一位老者,虽是两鬓如霜,但看起来精神矍铄,正是太常少卿宁远庭。
蔺宁是正一品文官,在三人中官阶最高,宁远庭站起来给他行礼,蔺宁不好意思地拱了手,说道:“宁大人无需这般客气,出了宫门,就算不得官职,既然选在茶楼聚首,那便权当交茶友了,蔺某还得感谢宁大人的招待呢。”
宁远庭见状哈哈一笑,“太傅倒是爽快多了。”
这话明显别有深意,看来真正的太傅蔺宁与俩人并不算交好。
三人落了座,立即有童子上来奉茶,这间茶楼与别处不同,奉茶的都是总角小儿,看不见半个女子的身影,真正是落在了“清净”二字上。
蔺宁小尝一口,味道确实与府中书房的陈茶不同,一口进去嘴里满是淡淡的清香味。
宁远庭并不着急饮茶,手里把玩着一对□□/头①,开口道:“听闻太傅去找过子宁?”
“是。”蔺宁如实回道:“除夕佳夜,我孤身一人,想着子宁在边关也是一人,如此正好凑了个‘双’字。”
宁远庭蹙了蹙眉,“这个‘双’字有何说法?”
“没什么说法,只是不想一个人过年罢了。”蔺宁摆了摆手,“宁大人请我喝茶,是要与我谈论子宁吗?”
“实不相瞒,老夫也是别无他法了。”宁远庭叹了口气,“魏大人乃老夫至交,老夫自知请不动太傅,只好拜托魏大人出面,请太傅前来正是为了子宁。”
蔺宁有些诧异,这魏言征看起来也是个独来独往的主儿,没想到竟与宁远庭私下交好,大理寺卿与太常少卿,谁能把这两人联系到一起呢。
“子宁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但他性子倔,不肯讲出来。”宁远庭看向蔺宁,“当年,是老夫领着子宁走进国子监,亲手把这孩子交给太傅您的。今日,老夫想请太傅救一救子宁,在他酿成大祸之前劝住他,保我宁家一条血脉。”
“救?”蔺宁手里的茶盏“哐叽”一声落到地上,上好的茶具碎成了好几片,“他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宁远庭看到蔺宁的反应露出一抹讶然,赶紧摆手劝慰,“太傅不必惊慌,子宁没有出事。”
“没有出事?没有出事你说什么‘救他’?‘酿成大祸’又是什么意思?”蔺宁有些着急,沉不住气地就要站起来。
魏言征一直在旁听着,此时伸出手将蔺宁按回座上,“蔺大人,莫要心急,先听宁大人把话说完。”
“对,对,先听老夫把话说完。”宁远庭不敢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子宁不知为何对东宫产生了莫大的敌意,他们虽非亲生兄弟,但外人面前也是得过且过,这些年来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相安无事。只是,大抵是去年九月前后,子宁突然列了一套十分缜密的计划,似乎是要取东宫而代之,他将计划拿给老夫看时,老夫着实吓了一跳。”
魏言征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悯之,此话不兴乱讲啊。”
悯之是宁远庭表字,俩人能以表字相称,可见关系一斑。
宁远庭冲他摆了摆手,“无妨,你我至交多年,我没打算瞒你。”说罢又看向蔺宁,“太傅,老夫这便是连最后的底牌都透给您了,谁会自揭短处呢?子宁自幼就被教育得循规蹈矩,即便有这心思也不会表露出来,他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才令他一下子变了心性,或者东宫做了什么,让他不惜以身犯险。但是,无论老夫怎么追问,子宁都不肯说,他才刚刚及冠,怎能拿命去搏?他生在皇室,老夫不能保他一世安稳,却不忍他至此走上一条不归路。子宁最是敬重您,还请太傅劝一劝他吧,九五之尊的位置再好,却不及‘平安’二字。”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蔺宁无法不答应。他琢磨了片刻,突然看向宁远庭,“你说子宁是什么时候起了异心?去年九月前后?你可记清楚了?”
宁远庭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清楚,老夫十分清楚。”
蔺宁深吸了一口气,九月前后,他正是那个时候穿越过来的。
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变了心性,难道褚元祯也是穿越的?
蔺宁突然想起,那日他坦白自己的身世时,褚元祯就表现得十分淡定,没有对穿越一事提出分毫质疑。
他真的是傻了,一个古人,怎么可能理解并接受“穿越”呢?褚元祯分明有事瞒着他,而他竟一点儿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