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身殿内,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一辆四轮马车正候在外面,拉车的马匹通体洁白如雪,甚是扎眼。
蔺宁奇道:“宫中禁止行车,这辆马车是怎么进来的?”
“这是四弟的车子,老师不记得了吗?”褚元恕偏头看他,“四弟腿脚不便,父皇特许他行车之权,不过四弟很少乘马车入宫,大抵是今日喝的有些醉了,天色又晚,这才叫车子候在殿外。”
“咳,你看我这脑子,一喝酒便糊涂。”蔺宁赶紧为自己找补,“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你是太子,不好离席太久,陛下怕是正在找你呢。”
说话间,就见褚元苒被人推出殿外,紧接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马车上跃下,几步跨至四轮车前,弯腰抱起褚元苒,将人抱上了马车。男子的动作看起来无比熟稔,褚元苒用一只手臂勾住男人脖颈,俩人丝毫不避讳旁人投来的目光。
蔺宁顿住脚步,“那个人……”
“原来是东隅叔。”褚元恕笑笑,“东隅叔自小照顾四弟,最是疼他。四弟最艰难的那几年,日日都要东隅叔陪着,四弟能有今日,全靠东隅叔照顾得好。”
蔺宁只看到褚元恕的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半点儿没听进去,心思跟着马车一起飞远了。那是一张两鬓略有斑白的中年男人面庞,但给人的感觉却是生气蓬勃的少年之态,那个男人可以毫不费力地抱着褚元苒跳上马车,动作灵敏至极。蔺宁自己是大学体育教师,最会通过身形判断是不是运动的好苗子,又怎会分辨不出一个人的年龄体态?
“老师?”褚元恕看他默不作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老师在想什么?我们快些进殿吧,宴席就要结束了。”
果然,话音刚落就看见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一个个红光满面略带微醺之态,俩人匆忙入殿,仓促间也只来得及与众人拱手作别。
晚上回府后,蔺宁罕见地没了睡意,宴上的一幕幕在脑中如电影般不断闪现,西番宣慰使别具目的的求亲,皇后娘娘气急之下的质问,还有建元帝打得一手好太极……一切的一切,让他想找个人一吐为快。
蔺宁想到了褚元祯,他爬起来摸黑溜进书房,点上灯,在桌子上铺开一张信笺,要下笔时,却顿住了。
写什么呢?若单纯地絮叨这些琐事,看起来就像是没话找话,这毕竟是他写给褚元祯的第一封手札,须得拿出些诚意来。
自从明了了自己对褚元祯的感情,蔺宁也看开了,此事乍然一听确实有违纲常,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情有可原,所谓日久生情,谁会不喜欢一个处处都为自己着想的人呢?
既然没打算藏着掖着,那就得想法让褚元祯知道,换句话说,追人得拿出个态度来,甜言软语自是不能少。
想到这里,蔺宁又犯难了,可怜他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九年,最好的年纪里只顾着和兄弟打游戏,既没写过情书,也没收过情书,如今穿越到古代,竟有了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悔悟。
前思后想,蔺宁决定“引经据典”,大笔一挥,写下十二个字——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①。”
写罢又觉得不妥,他确实与褚元祯合衣睡了一晚,“一帘幽梦”勉强说的过去,但帐外天寒地冻,哪有春天的样子?
干脆一笔将“春风”抹去,换成“冬风”二字。
替换完成后,蔺宁觉得十分满意,又提笔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将近期的所见所闻逐一道来。
写完还觉得不过瘾,略一思忖,再添八个大字:
“谨以此信,聊表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