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愣着做什么?!”建元帝疾声厉喝:“今日拿下苏慎卿者,朕有重赏!”
“陛下啊陛下,您是老糊涂了吗?”苏慎卿突然发出一声阴笑,“先帝重金吾卫,而您心思深沉,生怕金吾卫中有人忠于先帝不忠于您,继位之后对金吾卫百般打压,让金吾卫的一众兄弟在京都里抬不起头。半年前,羽林卫因五皇子被牵连,金吾卫好不容易迎来了出头之日,您却接连提拔重用新人,我们这些老人在金吾卫三十余载,如今却连一个毛头小子都不如了!”
苏慎卿边说便从腰侧拔出佩刀,“今日在御前的人已经全部被我替换了,现在这席上都是我的人,陛下,您指望他们出来护驾吗?”
方才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蔺宁打眼望去,今日来赴宴的几乎都是文臣,近乎一半的人躲在桌后发抖,三位在京的皇子来了两位,太子褚元恕尚看不出慌乱,二皇子褚元倬一副欲退不退的样子,显然是做好了随时拔腿逃跑的准备。倒是那个西番宣慰使何索钦和一旁的穆廖甚是镇定,俩人低头接耳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是谁同你串通一气?”建元帝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苏慎卿,“你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只要你供出那个人,朕或许可以留你一命。”
“留我一命?”苏慎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伴随着尖利的笑声,一阵轰隆隆的闷响忽地自脚底袭来,紧接着,大地开始嘶鸣,河面上瞬间激起层层水波,桌案上金樽翻倒佳酿四溅,众人亦是无暇顾及,只见不远处的峰峦上林木被连根拔起,无数巨石裹着沙尘朝着山下奔涌而来。
蔺宁眼疾手快,一把拉过身旁的魏言征躲到树后,这才避开了一块迎头砸来的山石。沙尘铺卷而来,他用衣袖掩住口鼻,问道:“怎么回事?”
“山崩。”魏言征简单地回道,“有人炸山。”
“炸、炸山?!”蔺宁不敢置信,“你们这里……京都竟有火药?!”
原本惬意的禊饮戛然而止,刚刚还在行曲水流觞之乐的大臣们瞬间失了风度,惧声尖叫着抱头四窜,漫天沙尘中只听一声暴喝——“谁能取下建元帝的首级,我就赏谁良田万亩!西番的五万战马就候在三里之外,我何索钦今日定要踏平京都!”
“这个何索钦……”蔺宁咬牙切齿地盯着前方,沙尘遮蔽了视线,但仍旧能看见何索钦与穆廖二人双双拔刀向前,寒光一闪,一个小太监当即身首分离,“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上。
“杀人啦——”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四周顿时如沸水炸锅般乱成了一团,山石滚落的巨响混合着人们的尖叫,还有刀锋碰撞的声音炸响在耳边。蔺宁下意识朝着上位望去,只见龙椅上早已没了人影,慌乱中魏言征拉了他一把,“这边!”
俩人绕开人群,没走几步便见兵部尚书李鸿潜正护着建元帝后退,褚元恕和老太监郭松韵一左一右地围在两侧,这阵势放在平时蔺宁定能笑出声来,但眼下情况危急,也容不得他玩笑。
李鸿潜招呼俩人:“金吾卫叛变了!穆廖当年曾在金吾卫任中郎将,这些人都是他的旧部,需要有人去城门报信,通知京都营前来救驾!”
“一帮废物!”褚元恕抬脚踹退一个扑上来的侍卫,反手将人捅了个对穿,“这帮朝臣倒是跑得快,平时满口的仁义礼智,关键时候都去哪儿了!”
“他们都是文臣,早就吓破了胆。”蔺宁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从地上拾起一把钢刀,转头看向李鸿潜,“京都营隶属兵部,你去报信最合适。”
建元帝面色发白,但尚能平复喘息,“朕命数已定,只是不能让西番捡了便宜去,小小外邦还妄想着踏平京都,这个何索钦,今日必须死。”
“只怕不是妄想。”魏言征极快地说道:“何索钦曾言西番有五万战马,此刻就在三里之外,他与穆廖提前一个月入京都,恐怕早就将京都的兵力摸了个清楚,京都营与禁军加起来也不过才万人,如何与西番的五万战马打?必须给边军传信!最近的就是太行关!若是快马,两个时辰就能赶来。”
太行关!蔺宁一惊,是褚元祯所在的太行关!
可是,谁去送信?
“逆贼!勿伤陛下!”众人后退之际,只见郭松韵一头撞开了一个持刀侍卫,这老太监护主倒是忠心。
蔺宁趁机补刀,一通乱砍将侍卫掀翻在地,“都别磨蹭了!找两个人分头去报信,剩下的人跟着我上山。现在人人都着急回城,我们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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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里之外的太行关,褚元祯倒满一碗酒,端着酒碗走出营帐,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关戍将士,高声说道:“西番人犯我大洺,孰不可忍!今晚你们随我回京救驾,来日殿前论赏,众位皆是功臣!”说罢摔了酒碗。
重生一回,褚元祯知道这一战有多重要。如果能遵照前世的因果发展,此战之后,他将问鼎东宫。
他将手掌按在剑柄上,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