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多时蔬,晚饭时便多了好几道绿油油的小菜。
褚元祯将伺候的下人打发了,盛了一碗米饭递给蔺宁,“桃李之情?我瞧你装得还挺像,真把自己当太傅了?”
果然是听到了。蔺宁讪讪地笑了下,“这不是为你着想?我倒是不怕这些。”
“为我着想?”褚元祯挑了挑眉,“那你真是好心肠,你怎知我怕这些?”
“毕竟你是皇子嘛,皇子清誉大过天,再说——”蔺宁顿了顿,“我瞧着那墨宗迟是真的喜欢你,一门心思想招你做墨家的女婿。”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件事?”褚元祯长舒一口气,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这件事实属无稽之谈,墨家二小姐看上的不是我。”
“不是你?”蔺宁有些懵了,“那是谁?”
“是成竹,没有想到吧?”褚元祯给自己添了碗米饭,“那日在闹市,我不小心冲撞了她的马车,谁知驾车的小厮不依不饶,非要讨个说法,成竹迫于无奈,只得上前周璇。墨家二小姐便是因此瞧上了成竹,她不好意思直言,才谎称看上了我。”
“这——”蔺宁一口米饭卡在嗓子眼儿,顿时咳了起来。
“慢点儿,没人同你抢。”褚元祯嘴里说着嫌弃,手上的动作却没落下,一手拿起茶壶倒水,另一只手轻拍蔺宁后背,“才一顿,便饿成这样?”
“不是,我好奇啊。”蔺宁捋着胸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亲口问的。”褚元祯振振有词道:“回京之后我特意去了一趟墨府,墨家二小姐起初不肯明说,我再三逼问终于问出实情。墨宗迟自恃甚高,瞧不上成竹,但成竹是我近卫,我领羽林卫指挥使一职位列正二品,成竹在我之下,论品阶与司寇青是平级,享正三品待遇,墨家有何不满?”
“你……”蔺宁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逼问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种事情?墨家没将你赶出来,真是你投胎投得好,但凡换了旁人,怕是已经曝尸街头了。”
“这件事整个京都都传的沸沸扬扬,我不该要个说法吗?”褚元祯看向他,“甚至连你都误会了。”
电光火石之间,蔺宁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褚元祯亲自上门正身,难道是因为怕他误会?
然而下一瞬,他就将这个念头掐灭了——总不能因为几次仗义地相救,就误以为褚元祯喜欢自己吧,他或许自信了些,但还不至于自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褚元祯见他又沉默下来,十分不满地敲了敲桌子,“你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每次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还是在肖想哪家的闺秀?”
“我没……”蔺宁一时语塞,情急之下胡乱编了个理由,“我就是想,得亏我及时喝止了你家下人,若是那些风言风语流传出去,于你于我都不好,你说是吧?”
“喝汤。”褚元祯瞬时冷了脸,舀了碗参汤推向他,“若真是风言风语我自会处理,你管好自己便是。”
“哎?方才瞧着还挺高兴的。”蔺宁小心地接过汤碗,“这会儿怎么晴转阴了?”
“这会儿也高兴,本宫高兴得很。”褚元祯撂了筷子,“我饱了,你慢用。”
蔺宁识趣,顾自埋头扒饭。他近日被养得嘴都叼了,褚元祯不知从哪儿雇的厨子,做的饭菜甚是对他口味,眼瞅着一日日愈渐丰腴,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那张嘴。
半柱香后,成竹进来收拾餐盘,便见褚元祯坐在桌旁剥枇杷,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将剥好的枇杷递到蔺宁手里,平日里连厨房都不会进的主儿竟然在伺候别人吃东西。
“哟,成竹!”蔺宁十分不见外地招呼他,“听说墨家二姑娘看上你了?”
“……”
却听“砰”的一声,刚刚还在门口的人瞬间不见了,竹制的帘栊被震得一晃一晃,可见关门之人使了多大的力气。
“你们主仆二人。”蔺宁顿了顿,“害羞起来倒是一模一样。”
*
晚上入寝时才是真正的尴尬。
褚元祯的这间屋子极大,却也只摆了一张床。蔺宁的右臂不能沾水,沐浴也仅是走个过场,很快便出来了,他坐在床边擦着小腿上的水珠,见褚元祯一动不动地坐在一侧的暖榻上,问道:“不困?”
那头褚元祯佯装看书,耳根却已经红了,“你先睡吧。”
“哎,明明是你要我搬进来的。”蔺宁故意叹了口气,“你若是觉得不舒服,我还是去旁边的屋子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