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像茶,褚元祯心道,“砰”地一声搁了筷,“都下去,这里不用伺候,”
蔺宁喝着鸡汤,不明所以,“怎么了?”
怎么了?总不能说自己不乐意看着他与侍女交谈吧?褚元祯胡乱寻了个理由,“我有话对你说。”
“嗯,你说。”蔺宁这头吃得起劲,腮帮子里塞满了肉,连说话都有些含糊。
“关于通敌之人,你怎么看?”褚元祯干巴巴地张口,这是眼下他唯一能想到的话题,“我的意思是,依你对朝中官员的了解,你觉得谁最有嫌疑?”
“这不好说,朝中官员近千人,人人都挂着一张忠臣脸面,即便是私底下存了龌龊心思,也不可能将这心思抬到面上。”谈及正事,蔺宁便认真起来,“我原来一直疑惑,何索钦提前一个多月入京都,真的只是为了向大洺求亲吗?现在看来,求亲是假,这段时间足够他打点安排五万兵马,如果将将士与战马分开运送,是不是就能避开沿路的关卡?”
“将士好说,乔装成商队,或者赶考书生,再或者是流民,怎样都能入城,但是战马——”褚元祯摇了摇头,“还是太过庞大,沿路的百姓不是瞎子,看见这么多战马过境,肯定会报官的。”
“战马不能走陆运……”蔺宁低声呢喃,“……如果走水运呢?”
“走水运更不可能。”褚元祯道:“京都外的河道是漕运要道,管理最是严格,想要以运粮之名运送战马,沿途打点的关系可不止一两个那么简单。而且,漕运这条线一直以来都由王氏掌管。”
“王氏?临河王氏?”蔺宁激动起来,“那更说得通了,这王氏有钱又有权,我若是何索钦,定然先考虑这样的家族,你快去查查王氏的底细!”
褚元祯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激动什么?这一点也说不通。你不了解大洺的五姓门阀,当年褚氏先祖之所以能驱逐游民一统中原,全靠王氏倾尽家产承担了所有的军饷用度,临河王氏的人不可能叛变。”
“宁妃娘娘说得没错,你这个人啊,一旦认准某件事,就绝不会去怀疑。”蔺宁搁下手里的汤碗,“人心是会变的,饶是忠心也难抵诱惑,一味信任只会害了你。”
“那你同我说说,王氏会扶持谁?”褚元祯挑了挑眉,“四哥许久不涉朝政,与百官更是毫无交集,王氏会扶持他登基吗?”
蔺宁哑口无言,确实不会,与王氏沾亲带故的皇子只有褚元苒,可惜褚元苒双腿有疾,是最不可能继承皇位之人,没有哪个官员愿与之结交。就算王氏人傻钱多,也不会选择扶持这样一个人。
“吃饭吧。”褚元祯叹了口气,“我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你能说出个人名来。”他顿了顿,又道:“明日我要去趟太行关,大概会呆上四五日,回头我命账房支些银两,你若吃烦了府里的饭菜,就去城中酒楼换换口味。另外,马车停在后院,用时提前给管家说。”
蔺宁夹菜的动作一顿,他猛地意识到,褚元祯真的将一切都打点好了,他如今享受着饭来张口的生活,看似寄人篱下却潇洒得像是这府里的主人,全都是依仗着褚元祯的“偏袒”。
他不由得想,眼前这个人,对谁都会这般“无微不至”吗?自己究竟是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想什么呢?”褚元祯敲了敲桌子,“颜伯每隔两日会来换药,换药那日就不要出门了。”
“你……”蔺宁张了张口,想问的话到了嘴边,打个了转儿又被咽下去,“……去干嘛?太行关还有兵务吗?”
“嗯,我约了严绰谈战马的事。”褚元祯拿别箸①给他添菜,夹的都是最嫩的鸡腿肉,“他觉得西番的战马很有意思,他们的马同人一样披着盔甲,一般的刀剑无法刺穿。按理说,增加负重会影响马的行进速度,但你也看到了,他们的马十分灵活,甚至可以躲避火炮。严绰觉得,西番的战马体格结实更有耐性,他想在大洺境内饲养这种马匹。”
“大洺境内也有草场?”蔺宁有些诧异,“我以为都是平原和山地呢。”
褚元祯睨他一眼,“你没事时,可以去我书房里找些书卷,好歹是个太傅,便是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
蔺宁嘿嘿一笑,“大洺的草场在哪儿啊?”
“最近的那处离着京都不远,归保定府管辖。那里原是皇家猎场,自从父皇身体抱恙,每年的秋猎也取消了,那处猎场便空了下来。”褚元祯顿了顿,“怎么,你有兴趣?”
蔺宁脑子“嗡”地闪过一个念头,“地形图呢?你那日给我看的大洺地形图呢?快找出来!”
不等褚元祯接话,他便起身朝着屋外走,“西番的战马不一定养在西番!若是养在大洺,根本无需过什么关卡。你说的那处猎场不是空着么?正适合用来圈养西番的战马——快把地形图拿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