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逸快走到景云宫大门时,偏殿的门突然打开,露出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有着和沈之逸一样刻薄的眼神,却外呈杏骨而眼尾修长,柔情又迷离。
沈祺方无数次想冲出来质问沈之逸,为何要置她于死地而不顾。可花间和晚照奉了林清渠的命令,紧紧的拉住她。
沈之逸自以为和林清渠在书房里的对话天地不知,可他不知道书房直通着侧殿,沈祺方在侧殿将他虚假的关切听个一干二净。
好在林清渠精于此道,比沈之逸还要狡猾。沈祺方听着林清渠和他兜兜转转,一时又痛快又得意。
沈之逸的话在沈祺方的心里埋下发芽的种子,随着她的纠结而长大。
她心痒难耐。
父亲,您真的想我吗?
父亲,若您知道我还没死,会哭着求我回家吗?
您的话亦真亦假,我不愿弄清。
***
林清渠怀孕且晋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皇上为了配合林清渠,更是为了挽救林氏,将林清渠的风头做的声势浩大。
昨日陪侍,今日用晚膳,明日同游御花园。
众人见风使舵,一时间景云宫人头攒动,让林清渠不胜烦闷。
她最不喜人情往来,又厌假意逢迎,那些平常从未搭过话的莺莺燕燕在林清渠耳边叽喳个不停。
林清渠一笑再笑,一忍再忍,终是假意呕吐一番,其动作之大,恶心之甚,将来客统统吓走。
好在她们也不是空着手来的。玛瑙、珍珠、翡翠……各样的好东西摆满了景云宫。
林家现在正是用钱的地方,林清渠不管礼品好赖,统统交给内务府总管杜宁。杜宁收了百分之二十的折扣,将这批好东西换做白花花的银子,送往江南林府老宅。
林清渠一时风光无限,自然有人背后偷偷嚼舌,说她下贱商民,竟也爬上龙床。
林清渠依旧眼不见心为静,自觉不必同不相干的人费口舌。她当务之急是借助皇上的力量,扳倒王氏。
***
谢锦瑞快马加鞭,从延陵直奔京城。
他在一个晴春之晨抵达,先是与林清渠通信,将林之行早已准备好的一封奏折从内务府悄悄递了进去。
林氏虽倒台,但安排在采办处的人倒还稳妥。密信和奏折送到林清渠手中时完好无损。
谢锦瑞在信中详细描述了延陵叛乱的情况。
他笔触坚韧,字体狂放,想必是下笔时愤恨难耐。
“驻地叛军兵力薄弱,强招当地青壮,奈何数量稀少,甚至强行收编朽木老翁。”
“妇孺丧父丧子,流离失所,惨痛异常。延陵哭声戚戚,暗无天日,大有散溢之势。”
林清渠将信件和奏折收好,即刻命花间和晚照为她梳洗,她派悠春前去正阳宫知会皇上。
悠春刚走不久,却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在她耳边道:“娘娘,内务府里有个干瘦太监,往欢妃娘娘宫里去了。”
林清渠眼中厉色一闪:“王朝欢的动作倒快。”
悠春道:“我跟着那太监没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向欢妃娘娘禀报此事。不过小主可是要小心。”
“今日这正阳宫,我一定要去,”林清渠看着铜花镜中自己略施粉黛的模样:“任她谁来,也阻挡不了我。”
她思索片刻,道:“悠春,你速去寻祁贵妃,代我向她问好,借她的狗一用。”
悠春不解其理,也不遑多问,行了一礼便迅速离开。
不多时,悠春牵着包子气喘吁吁的回到景云宫里。彼时林清渠已梳洗完毕,她一改平日冷淡的妆容,穿了件皇上赏的胭脂红锦缎芙蓉裙。
她本嫌弃这件太过妖艳,不过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包子一如既往的热情,伸着舌头就要舔林清渠。林清渠抚摸了它一阵,为它穿了件正红色雕花小铠。这是她前几日就寻好的礼物,想要送给祁景澜,却被那些繁杂的来客绊住了脚。
这小铠精致又坚固,衬得包子那雪白的皮毛贵气无比。
林清渠看着包子,喜怒难辨。
***
林清渠牵着包子上了路。
包子很难伺候,时慢时快,有时还要到墙边嗅嗅。苦了林清渠衣裳裹身,还要随时注意大跨步。
真是请了个祖宗。
悠春在一边拼命忍笑,几次三番要上前帮忙。林清渠却跟包子犟起来,非要自己降伏它。
景云宫到正阳宫几乎跨了整座皇宫。日上三竿,林清渠香汗满身,终是能看见正阳宫的轮廓了。
两人一狗躲在墙檐的阴影下休息,火辣的太阳令人望而却步。
林清渠咬着牙想:“狗皇帝,我为了你的江山汗流浃背,你却在正阳宫里对美人左拥右抱,不如这皇位让给我得了。”
林清渠又在心底痛骂了一阵,鼓起了勇气正打算上路,只见眼前一干人抬着顶轿子拐了进来。
看这架势,必是王朝欢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