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捂着嘴各怀心思,最后还是宋涯先出声将平静打破,他将手放下,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如果能忽视他耳廓上的淡红的话。
“师姐找我有事吗?”他问出了和刚才一样的问题,但是称呼却改变了,仿佛这样刚才发生的事就可以不作数。
周玉烟缓了一阵,意识到现在不是该纠结宋涯可爱还是不可爱的时候,她及时收手,点头道:“我想再回领主府看看,没想到会在路上碰见你。”
宋涯淡淡地扫了扫四周,的确,这里是他们来时的路,只是他刚才过于匆忙,没有留意。
原来不是特地出来找他啊。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宋涯有点失落,但他很快就将心头涌上的异样轻描淡写地揭过,转而问道:“师姐发现了什么吗?”
周玉烟摇摇头:“不算发现,我只是在想,那些坟墓不管是不是幻象,他们凭空出现跟凭空消失时,都没有灵力的波动,这显然不对。”
没有灵力的波动,就代表是天然形成的景观,但景观可以是山可以是水,绝不可能是一座座整齐的坟墓。
所以周玉烟才想回去看看,看能不能在那处古怪的院落找到一丝灵力的蛛丝马迹。
“哦,原是这样。”宋涯说完,见周玉烟还停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图,有些不解。
周玉烟显然读懂了他的表情,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华舒一夜没睡困得不行,她不能再带她走,而清醒了的师尘光,还不如不带。
所以如果要再去领主府,唯一能帮她的只有宋涯,但他似乎没听懂她的话外之音,真就单纯以为她是顺路而已。
宋涯反应了一瞬,才说:“嗯,我陪你去。”
这话让周玉烟松口气,道:“有你在我安心多了。”
“安心?”宋涯将这个词又小声地重复一遍,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一天之内来领主府两次,周玉烟显然驾轻就熟,但这次没有华舒他们在,他们可以很轻易地掩藏身形,根本不担心暴露。
领主府内的仆从对府内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们只是做着跟世界上所有仆从相同的事——被主子驱使。
领主府的少爷是个养得圆乎乎的胖子,此刻他正骑在一个护院的身上,俨然把自己当成上阵杀敌的猛将,举着剑就朝着那些下人们身上劈过去。
下人们虽然躲得及时,但人数众多,再躲也有躲到没有退路,硬生生被剑划得皮开肉绽的时候。
但再疼,他们也不会露出什么与生气、埋怨、愤怒有关的表情,仿若他们本该如此。
而那个“小将军”比他们还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毕竟在他眼里,这些人不是人,只是银子。
这个一两银子,那个三两银子,他们有贵的有便宜的,但都没关系,因为他们家有很多银子,所以劈死几两银子对他,根本无关痛痒。
周玉烟看得生气,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作,有人抢在她前头发了话。
“承儿,不要胡闹,快去换身衣服,咱们该走了。”一个衣着打扮富贵得体的美妇人出现,将“小将军”从战场上唤了回来。
护院直接趴跪在地上,让小少爷的脚着了地,美妇人牵着他的手走远。
而他们走后,原本喧闹不停的院落总算是迎来了片刻的寂静,那些受了伤的家仆们甚至连伤口都来不及处理,就慌慌张张地迈着步子追赶主人。
宋涯瞥见周玉烟面上的表情,问道:“你想救他们?”
周玉烟反问:“很明显吗?”
宋涯给她泼了冷水:“救了也没有用,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继续留在领主府,逃不过的,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让他们晚一天死而已。这是他们的命。”
周玉烟被他说得一愣。
别人说这话也就算了,可他是宋涯,一本龙傲天小说里的男主诶!
他不应该是最不信命,最想要奋起反驳的那个人吗?
怎么现在,却说出这样无异于丧气的话。
宋涯见周玉烟的表情有些奇怪,又问:“认清现实了?”
“不是,”周玉烟否认,“我是没认清你。”
“我?”宋涯没想到话题会落到他身上。
“我还以为你是这天底下最不会认命的人呢。”周玉烟说得很坦诚。
“认命如何,不认命又如何,有意义吗?”宋涯继续说:“人到最后的归宿都一样,无非一个死字,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才多大岁数就想着死了?”周玉烟反驳他。
“你做事都要追求一个意义?人活着就是为了意义吗?活着就是活着,不是为了意义,你可以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凡夫俗子,也可以做统镇山海的将军,没有人会去责怪你。”
她指着那些受了伤的家仆,“他们没有灵力,没有家世,在主子眼里就跟蝼蚁没有分别,按你所说的那样,他们的人生看不到希望,是不是早就该引颈自戮了?可是他们没有,他们还是认真地活着,努力地活着,哪怕伤口灼痛,也不敢暴露。他们不是软弱,而是坚强,所以我没有办法瞧不起这样努力活下去的人。”
周玉烟话说到一半,突然朝宋涯伸手,说:“把你的手给我。”
宋涯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伸出了手。
周玉烟没有做别的,她只是轻轻地握住了宋涯。
她的手比他小上很多,但温暖、包容。
宋涯默默地被她牵着,但猝不及防的一阵痛,让他情不自禁地皱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