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没事!但是很多乘客伤势很重!”他冲她的方向大声回答。炭治郎正和身边的祢豆子一起,尝试把压在一位老妇人双腿上的座椅掀起来。后方不远处的炼狱甚至一人支撑起一节歪倒的车厢,好让伊之助能把幸存者一个接一个地从车窗缝隙里拉出来。
“你没受伤吧?”炼狱扭过头问。
“我没事!”緑说。
“那能过来帮帮忙吗?”炭治郎问。
“好,我待会就来!”緑也觉得自己该过去帮忙。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此刻不去救助伤者而是去找刀多么荒谬。可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搜寻日轮刀。事后被指责也罢,跟对战猗窝座比起来,被人批评几句简直无关痛痒,如果还有机会被批评的话。突然,她看到了。蓝绿色的日轮刀斜斜地卡在车轮缝隙里。她万分慎重地握住刀柄,不敢太使劲,只是拔了一下却听见清脆的咔嚓声。
刀拔出来了,但断了半截。
她的心也凉了半截。
尚未来得及细品更多复杂的心情,脊背似有冰水渗入。周遭遽然刮起了一阵阴森的狂风,墨色的乌云沉沉下压。所有人凝视着那团漫天的滚滚尘雾。凭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当中那个傲视全场的身影緑不必等尘埃散去也知道是谁来了。
猗窝座。
剑拔弩张之际,它消失了。只有緑和炼狱能看清恶鬼如离弦之箭奔向炼狱身边的伊之助。
“快跑!猪头少年!”炼狱大吼一声。他眼下腾不出手去拔刀,双手还撑着车厢不能挪开,不然伊之助和最后一个卡住脚踝的乘客都会被压垮。
“时之呼吸,春之语,惊雷醒春!”
一记仿佛是震醒沉眠大地的轰雷劈向猗窝座,深深地切开了它的后背。那道切口裂开的同时也在愈合。猗窝座像是不知疼痛似的,转身扬腿一踢。尽管在看清緑的那一刻,双眼微微瞪大的它收回了不少力度,可这一脚还是狠狠踢中她的胸膛,将她踹到树林里。
“緑!”炼狱怒吼一声。伊之助总算把这节车厢最后一个伤者拉出来,刚要拔刀去助阵就被制止:“全员后退!带群众撤到后方!”沉重的车厢闷声倒塌,熊熊燃烧的长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夺目的火光,高速逼进猗窝座,斩断了它下意识防御的双臂。
猗窝座向后一跳,与炼狱拉开了距离,拉开了几十米的距离。他偏向树林的方向冷冷说:“我不喜欢对女人动手,麻烦别来妨碍我们谈话。”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热血冲上头的炼狱厉声喝道。
“是吗?但我可是想送你一个很棒的提议。”猗窝座露出了赞叹的微笑,摊开一只手,“你要不要也做鬼?我名为猗窝座,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炼狱无视了对方的要求,咬牙切齿地回答:“不可能,我没有任何要做鬼的理由。”他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嘱咐其他人:“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准擅自上前!灶门少年,你去树林里查看一下緑的情况。”
“可是,炼狱先生……”已经按住日轮刀的炭治郎进退两难,最后只好服从命令奔向树林。
“你姓炼狱啊,是炎柱吧?”猗窝座的笑容消失了,眉头一皱:“不要分心去管那些弱者了,他们不值得你花时间。比起终有一死的蝼蚁,你应该把精力放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
“不必再多言了。你认为不值得一提的人类,就是我想守护的对象。”
“是吗?真可惜。还以为能修炼至此的你会理解这份天赋的可贵,结果你不懂力量的价值啊。看看你的斗气就知道,你还没有到达巅峰。不过再过一两年,情况可会大不同了。趁你现在年富力强,不做鬼的话就去死吧!炼狱!在你最好的年华终结也不算辜负了你的才华!”猗窝座的情绪逐渐激昂。
炼狱也毫不示弱:“不懂得力量的价值的人是你!对我而言,不是用于保护弱者的力量,再强大也没有意义!”
顷刻之间,无人能看清他们的身影。那是远远超过人类极限的速度。闪烁的青光与火光交错碰撞,如同连环爆炸。
“没有意义?活着就是意义!弱者连活着都不配!连活着都是浪费!”猗窝座咆哮着,不知是怒其不争,还是为其他事情而愤慨。凌厉的拳头毫不留情地不断砸下,炼狱挥刀抵挡。血肉之躯的人类终究不敌能够无限再生的鬼。他逐渐体力不支,挡下一拳后他后退了几步,保持着防御状态大口喘气。他的右眼已瞎,内脏受创,但仍旧面无惧色,坚守职责不动摇。
猗窝座面无表情地凝视面前锐气不减的剑士,金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遗憾,幽幽地说:“别变成那么可悲的存在,炼狱。你可别轻易就死了啊。”
远处,一个身影伫立在深邃晦暗的树影里。緑一手扶着树干,缓缓地挺直脊梁。方才她虽被踢得很远,但好在及时调整了落地姿势,踉跄了几步勉强算站稳了。她轻轻按了按火辣辣的胸膛,疼得蹙眉嘶声,可能已经骨折了。
“明日小姐!”炭治郎找到她了。
“你怎么过来了?”
“炼狱先生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样。”
她无暇自顾,注意力全在战场上,喃喃细语:“还好,你别管我了。”
“明日小姐,就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从傍晚开始,你一直保持紧绷的状态。而我都没做什么!”炭治郎着急了。
緑这时才回过神来,察觉到他的沮丧。瞧他这副急不可耐地想要做出担当的模样,好像某个人。对了,确实给人感觉有点像那个叫笹垣源之助的小孩啊。要是那孩子能活下来的话也和他一样大了吧?
“那我想拜托你,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贸然地冲上去,你不是上弦之叁的对手。自加入鬼杀队开始战斗以来,你是不是没有退缩过?你不是还有一个鬼化的妹妹吗?可不能死了啊。回到需要你的人身边也是你的责任,不是软弱。”
她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炭治郎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那你呢?”
“我不知道有谁需要我。不过,我也有想要守护的对象,而且……非常具体。”她再度将目光投向战场,深吸一口气后悄无声息地隐入了阴影。炭治郎猛然摇头张望,不清楚她是如何做到在他眼前突然渺无踪影的,蓦然回首,发现她已身处那片火拼的中心。
“时之呼吸,春之语……润物无声!”寒光一闪,猗窝座挥向炼狱右侧肋骨的拳头断成两截。下一秒,猗窝座侧身避开炼狱的“烈焰滔天”,忽然向后一仰扯住了緑的左小腿。緑全身一惊,防不胜防也挣脱不开。鬼无意与之战斗,但她一直不断地冲过来实在棘手。它只需稍稍用力便捏断了这个人类女性的小腿骨。
“啊——!”緑短促地惨叫一声,原要砍掉它胳膊的刀挥偏了,只是擦破了点皮肉。紧接着她被它拽着腿猛甩到远处,“嘭”地撞到了无限列车的车头上又滑落下来。后脑勺磕到了坚硬的铁板,当场不省人事。披散的长发完全掩盖住了脸,全身如尸体一般毫无生气地一动不动。
“緑!”炼狱目眦尽裂,额角青筋暴起,浑身散发出慑人的杀气。
“我说过我讨厌这么做。”神色不悦的猗窝座缓缓地说,“她没死。我不会杀她的,但也别来打扰我。至少,她不会受到更多伤害了。”它的肺腑之言,在炼狱听来已是极刺耳的挑衅。
“我果然非常讨厌你。有我在这里,不会让你杀死任何一个人。”他将刀举过肩头,火焰纹羽织在风中飘摇,如同腾跃的烈焰滔天。
她醒了。
夜空也醒了,蔓延至另一端的蓝逐渐清浅。哪边是东方来着?她的头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记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昏沉胀痛的脑袋还没捋清楚自己为何倒在地上,神志恍惚间她歪头一瞥,呈现在眼前的场景令她骤然清醒:
朦胧的烟尘散去,猗窝座的拳头穿透了炼狱的身体。
緑仿佛听见一千只雏鸟一齐撕心裂肺地尖叫。她竭力抓着车头的铁板好坐起来,刀又在哪?那把断刀离她有好几米远,而她的腿断了。
“呵啊啊啊啊——!”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人的心灵可能会爆发出无比特殊的力量,正如炼狱此时竟有力气砍中猗窝座的脖颈,同时全力压制住他的逃脱。緑发狂般地想要上前助他一臂之力。啊啊!该死!为什么在这种关头这么不中用!她撑着胳膊使劲匍匐前进,不顾胸骨的疼痛,用指尖拼命去够刀。
太迟了,就算她够到了,就算炭治郎等人冲上前了,一切都还是太迟了!曙光照耀大地前的最后一刻,猗窝座自断双臂逃脱了。緑拄着断刀,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走向炼狱。她听不见炭治郎在冲着树林吼什么,她也不在乎自己因为太着急而栽了一个跟头。泪眼模糊的视野只聚焦在那个有着火色头发的背影上。
“炼狱先生……”
“緑,你还好吗?”无论是过去还是今晚,炼狱对她说的最多的都是这句话。她一时无言,只是跪在他面前,脱下羽织团成一团,想阻止暗红的血从他胸腔中间的窟窿汩汩地流泻而出,但于事无补。
“不好,一点都不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按着伤口的手颤抖起来,“这个,要怎么办?”
“没有办法的,緑。”炼狱注视她的目光如此温柔,像是在哄孩子,“我没有时间了,但我还有话想说,你能替我转达吗?”他已经无法声音洪亮地说话了。緑泣不成声,只能用力点头。
“请告诉千寿郎,今后只要走那条他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就好。我父亲,请他务必保重身体……以及转告灶门少年,去我的老家。家里历代炎柱的笔记,可能会有‘火之神神乐’的记载,他可以过去看看。我认可他妹妹,能够保护人类的她就是鬼杀队的一员。”
他吐了口气继续说:“还有,緑。”
“无论因为自身的弱小和无力遭受到多大打击,都要燃烧心灵,坚持向前。即使你停下脚步畏葸不前,时间也不会为你而停,和你一同悲伤。不要因为我死在这里而自责。我是柱,我对自己的职责早有觉悟。”
“可是我不想看见你死去!我怎么可能会坦然接受再也见不到你这种事……”她哭弯了腰,紧紧攥住他失温的手,泪滴在他的手背上。这只宽大的手曾经多么温暖……
“抱歉,我曾说过,不会让你孤零零的。但你还会有更多伙伴的。生活是很辽阔的,所以,一定会有的……向前走吧,緑,不管你决定将行何方,我都会为你加油。”
在轻轻呼出最后一缕气息后,他的唇边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个安详的微笑。
他走了。
不……
不要啊……
不要留我一人!
緑哀痛欲绝,竟昏厥过去。日出了,她却跌入了无光的暗夜。她的星星,陨落了。
(未完待续)
《夜行路》
讣告:
炎柱炼狱杏寿郎先生,于1912年6月7日凌晨,在迎击上弦之叁时英勇牺牲,终年2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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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春,又称立春。立春为岁首,立春乃万物起始、一切更生之义也,意味着新的一个轮回已开启。小暑,是二十四节气之第十一个节气。暑,是炎热的意思,小暑为小热,还不十分热。小暑虽不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但紧接着就是一年中最热的节气大暑,民间有‘小暑大暑,上蒸下煮’之说。”(源于百度)
每一卷都以节气命名,用天气形容气氛。“始春篇”是故事的起点,“小暑篇”则寓意着渐入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