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煊批下要钱的条子,唐廷瀚急匆匆拿着条子出了门,他不由地深深一叹。
刘今钰坐镇中乡,要将中乡一里与二里尽皆吃下,便少不了钱粮。
更别说刘今钰绝不会止步于中乡,北面的梅塘、仁风、太平、中乡三里等乡里地方,恐怕秋收前便会被大同社拿下。
到时,大同社一月花销,便要奔着二千两去了。
可大同社的月收入,才堪堪破五百两。
这还多亏了南边那位,在他们帮助下终于把控住局势。
大同社的肥皂、铁锭、铁器等工业品方才能通过湘江销售出去,逆转了商利因农联连续数月的下降趋势。
即便如此,按现下扩张的速度,他与刘今钰想尽办法搜刮来的万余纹银,只怕连今年都撑不过去。
他回头望了眼墙上的邵阳县地图,心中暗暗想道,“现在到底是小农社会,社会财富绝大部分还是靠土地产生的,不能把田地租税全部让与官绅。”
他心里盘算着,思绪却被刘麻怪的一声“社长”打断。
他转过头,只见刘麻怪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不必刘麻怪开口,他已是知道刘麻怪想说什么了,“又是刘林祯?”
刘麻怪点头,面色难堪,甚至有些愠怒。
自从刘今钰整肃刘氏族风后,刘林祯精神便出了问题,夜里大喊大叫,在外突然便会大哭,说什么无颜见祖宗。
刘林祯辈分高,没人敢说他。
甚至有人借势宣称刘林祯是被刘今钰害的,以此表达对刘今钰和正风的不满。
刘今钰不惯着他们,将他们好生教训了一番,包括刘林祯。
刘林祯因此安分下来,但兴许是知道刘今钰去了中乡,他又开始作妖。
刘麻怪道,“老祖宗说一定要见见你。说你没空,便晚上去与他说说话。说如今只有你能劝刘社长。”
杨文煊摇头,“你老祖宗不晓得我以老刘为主?”
刘麻怪难得地叹口气,“他说他快死了,不管甚么法子,总该试试。
“社长,你莫管他,怕是年纪大了,先前受了刺激,有些痴傻了。”
刘林祯虽近九十,但身子骨原本还算硬朗。但刘今钰今年这么一折腾,他几次被气倒,身体愈发虚弱,眼看着快不行了。
杨文煊到底没刘今钰那般无情,心里不免有些怜悯。
何况……
他瞥了眼刘麻怪,心道,“刘麻怪嘴上说不该理会刘林祯,但心里只怕也希望我劝劝老刘,松松刘氏头上的紧箍咒。”
沉思片刻,他道,“也罢,最近几晚,我忙完若还早,便去见见他。”
刘麻怪想要解释,劝杨文煊不要放在心上。
杨文煊知道刘麻怪作此姿态是把自己从这事择出去,以免影响他在他和刘今钰心里的形象,并非真的不想他去。
他又气又笑,打发刘麻怪走人,“我说了去便去。你也莫放太多心力在刘氏族中。
“你也不瞧瞧,你那今钰婻婻开疆拓土,你马上便又要去丈田分地了,还不好生去准备!”
刘麻怪立即拍马屁,“钰婻婻那是一等一的神武,莫说小小中乡,便是邵阳县、宝庆府,也能轻松拿下。”
杨文煊笑骂,“这话你该当着你婻婻面说,她定当赏你!”
说罢他便让刘麻怪快滚,继续处理一桌子的文书,连晚饭都忘了吃。
伸伸懒腰,脑海里浮现起垂垂老矣的刘林祯,他不由地叹息一声。
他决定今晚便去看看刘林祯。
算是体恤老人,也算是让心里记挂的事少一件。
他唤来彭庆云,便在护乡队的护送下去往刘林祯家。
路过轮窑时,几个人拦住他们一行人。
彭庆云被吓得当即拔刀,却不想杨文煊按住他手臂,略有些惊诧地说道,“且放心,人我都认识,我与他们说几句话。”
彭庆云白着脸看着杨文煊与那几人进了轮窑的门房,心惊胆战,却又忽地想起,方才那几人中,似乎有个男装的女子。
他还没想明白,便见杨文煊从门房走出,只是戴上了刘今钰发明的纱布口罩。
“走罢,去见刘林祯。”
杨文煊的声音发闷,彭庆云想问那些人到底是谁,可又不敢多嘴。
迟疑间,他们已到了刘林祯家。
刘林祯长孙刘国荣亲自在门口迎接,带杨文煊去见刘林祯时,他一直告罪。
杨文煊只得摆手,劝慰他莫要多想。
到刘林祯房门口,刘国荣敲门说杨社长来了,里面响起老人略有些紧张的应声,杨文煊顺势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们在外等着,我与刘老太爷好生聊聊。”
门被关上,刘国荣与彭庆云面面相觑,心里都十分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