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七不知道空是何时离开的,好像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肖似人形的木俑,证明他曾经与她们同行。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过几次。最近一次,是个独居山林的目盲隐士,那时,她们在山林间迷路了,恰逢天降大雨,一间竹屋就那样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
温柔随和的隐士接待了她们,并邀请她们暂且住下,一连几天,苏七七有些待不住了,于是三人准备启程,临行前,他也送给了她一个木俑,就在她接过时,那双无神的眼睛像是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方向,手指也是,颤抖着,几次碰到了她的掌心。痒痒的。
他病得太严重啦。
苏七七有些感慨。不知道为什么又闷闷发酸的小甜果愣住了,转而发出格外爽朗的笑声,酸酸的气味顿时变得特别甜美,没等她凑上去尝一口,小甜果就凑了上来,羞涩又激动地亲了她一下。
真是太美味了!
苏七七想到被装在木盒里的木俑,加上之前捡的,一共有……五个了。不过很快,她又把这件事扔在了脑后,转而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一路过来,她们一行人经过了诸多国家,也见过了不少人。
有人加入,又有人离开,来来去去,始终还就是她,小甜果,还有草三人结伴而行。
大概是……苏七七数了数,叶子黄了,多少次呢,有点记不清了,除了吃食,她很少关注这些事情。穿过一个个国家,她们一路向北,越过高山,跨过丛林,不知怎的,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里有一望无际的,海?
对于在山头丛林间长大的蜘蛛来说,海是陌生的,但她也认得那是海。阴天的海,是浑浊的黑,浪花翻涌,海风阵阵,吹来一股淡淡的海腥味。
“你在数什么?”
一道阴影落下,高大挺拔的身影半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苏七七眨眼,看着眼前俊美清扬的脸,或许是风餐露宿多了,即便有好好保护,本是苍白的脸,还是不免被阳光晒黑了。
却也不是更深的黑,而是像麦子一般。饱满的谷物,是丰收的象征,浸润着丰沛的雨水、充足的阳光,以及肥沃的土壤。
苏七七的脑海里,是没有那么多详细生动的描述的,她的感官很直接,也很简单,那就是……
好看,爱看,多看。
在自然界中,大多数雄性,都要展现自己的美貌,以获得雌性的青睐。当然,强健的身躯与展现实力,也是获得好感的一环。
但对苏七七来说,小甜果身上越发浓郁的甜香更吸引她。她摸了摸近在咫尺的脸,低头,两人的鼻尖碰到了一起,她亲昵地蹭了蹭。
簋身形微僵,有点飘飘然,扶着石沿的手忍不住收紧,他偏过头去,耳尖都是红的,脸上却是正色道,“我们该走了。”
男人收敛了笑意,眸光沉沉,“战争就要来了。”
苏七七至今也不是很明白,人类为何总喜欢自相残杀。但想想看,蜘蛛们偶尔也会为了争夺地盘,互相厮杀,嗯唔,好像又能理解了。大概所有动物都是这样吧。
不知是从何时何地开始的,到处都陷入了战乱中,小国与小国之间,大国与大国之间,大国与小国之间……狼烟四起,随处可以看到互相争斗的军队。
但大部分人类的战争又是克制的,是贵族之间的战争,驾着马车,发动冲锋,有的车毁人亡,有的勇猛无畏,战旗被夺来夺去,今天你被抓,明天他被杀。抓了放,放了抓,看着声势浩荡,但是似乎人来人往,都是那么些人。
真奇怪啊。
苏七七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眺望着,一群人似乎是败了,丢盔弃甲,驭者着急忙慌地驾着马车逃跑了,另一波人,却没有追击,只是举着旗帜欢呼着,似乎取得了了不得的胜利而欣喜。然后,胜者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回城了。
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和破落的兵器。
苏七七更加不解了,既没有得到地盘,又没有杀死所有敌人,为什么还要打仗呢?
人类真奇怪。
她不由得再次做出了结论。
看着看着,苏七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记忆中,已然越发模糊的身影,正端坐在桌案前,低头拧眉,拿着刀笔,写下随军之人的名字,那都是骁勇善战的贵族。
贵族。
苏七七扭头,看向身边已然长成“参天大树”的小甜果。
“要去都城吗?”
苏七七眨了眨眼,“战场。”
不明就里的两句话,旁人听了,或许还一头雾水,相处多年的簋却是听懂了,他牵起苏七七的手,将她带回马车里,“……还轮不到我。”
诚然,战争是贵族的战争,但不是所有的贵族都能参战的。至于战前的誓师祭礼,那是国师的事,或许……男子眉头微皱,想起了白发苍苍的身影,关于她的教导、野心和期盼,别宫的一切,仿佛都像隔了一层纱,并不真切。
身为巫觋的簋,好像悄无声息地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簋眉头紧皱,眼里迷茫了一瞬,他……
草平稳地驭着马车,从战场边上飞速驶过。很快就要到楚国边境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突然,破浪声响起,平静的江水尽头,出现了点点火光,一只只大翼战船,逆江而上,旗帜飘扬。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