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60
“不做的话就滚。”我绕开卡卡西,粗暴地拉开了客厅角落的一个抽屉。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半扇透着日出后的金色天光的窗户,玻璃上沾着细毛、水渍和灰尘,脏兮兮的。没人开灯,因为足够亮了,也因此没人觉得事出突然;卡卡西是有心理准备的,而我呢,或许也在回到公寓前就丢下了自己走到现在所持握的一切吧。
他摘下面罩,手里是为我准备的浴巾和一条我从未见过的睡裙。“去洗个澡吧。”
我靠着贴了碎花墙纸的玄关,随手丢开擦完脸后沾染上血红的毛巾,捏着碘酒棉签,开始清理自己手臂表面的细痕。有毒的艳丽蝴蝶绕人飞翔,那股细密的痛感重新如潮水般漫过了脖子,下巴,然后是我紧闭的嘴唇。披着满头银发的他安静地来到了我的面前,像一尊被月光铸成银身的小雕像。
“很痛吗......”他抚摸着我的手背。“很痛吧。”
“马上就会愈合。”我抽回了手,“我说,你还是不要再给我买这种衣服了。”
我指的是那种细吊带短裙。
忍耐满床血腥气的人变成了他。我们从肉搏开始循序渐进,基本是我出拳,他挨揍,顺着力道倒进沙发,然后被我压在抱枕上暴锤。
我在发泄。对不起了,卡卡西,但你并没有拒绝,所以这当然不是我的错......在痛苦的同时,是不是还在心里偷偷地品味着这份幸运呢?
“砰”地几声闷响,他咬着唇一言不发;我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比和凯对练时还真情实感,真的拳拳到肉。我活动手腕的时候,他就在我身下喘着气,衣服依然好好地穿着,肌肉块被阴影勾勒出形状。我推开他,抓起衣服走了,朝着浴室的方向过去,决定,还是先洗个澡吧。
“梅见......”
他很可怜地叫我,我也没有办法真的说星星的聊天太响,我没听见。“我要搬回去。”我背对着客厅里的一切,一字一顿地宣布道,有了自己正在宣读某人判决的错觉。“帮我搬家。”
卡卡西很顺从地答应了,顺着脖子,一路用濡湿的吻讨好着向上。我真的不明白他身上为何有如此的巨变,换做两年前,我大概会立刻投身于卡卡西的怀抱和床榻吧......但现在,我只觉得这解释了我为什么容易感到无所适从:一切围绕着我的外物都按着某种规律变了,却没人告诉我。
卡卡西痛苦地闷哼一声,我才赶快抬起手。“不好意思,压到你了......很痛吗?”
他突然用手臂支着沙发垫翻身坐起。卡卡西的呼吸乱了。他揽住我的肩膀和膝盖,让我像个伤员一样横躺在自己的怀里,我圈着他的脖子,埋着头,并不想在开始前就看到他坚硬冷酷的鼻尖和侧脸。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我的名字,在我被快感刺激得失神时勉强有了尚在人间的实感;卡卡西用舌头悉心服务着,我的身体很自然地放松了,但心里却没有。卡卡西一面哭一面做着那件事,噢,他没有流泪,但我透过某种粉紫色的神秘的滤镜——那大概就是我接下来看待世界的样子了——看到了那些打湿了床单和我胸口皮肤的眼泪。我记起了雷同的回答:如果死的不是敌人,就只会是自己。
人或许可以说服自己,同伴不比任务重要,但无法眼睁睁看着敌人接近,杀死自己。
我在黑暗中转翻过一面,看着他那傲慢的睫毛和可怜的泛红的眼角,不得不起身去洗澡。人都是自私的,这是战争的起源,也是一切纠缠背后的真相和原因,但止水并不这么觉得。
是的,所以他死了。
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旗木卡卡西毫无防备的一面。
他睡歪在了那张略显破旧的沙发上,脑袋像啄木鸟,一点一点的,应该是没完全失去意识,但对我的脚步声毫无反应。
我很恶劣地过去踹了他一脚。“卡卡西,我要吃饭。”
他当然惊醒了过来,卡卡西一下子就醒了。他正对着我的双眼温和而迷茫,里面有着极其罕见的柔软。这让我的恶意烟消云散了,理所当然地,我也说不出原来想要说的话了。“......我洗好了......随便你。我想吃芝麻酱配吐司。”
他如梦初醒地叮嘱我道。“冰箱里有给你的蛋糕。”
我对他怎样都要强调一下付出的措辞很不爽,但没什么表示,装作是自己并没有这个意向,不是故意不接受这份过期的好意。“算了,我一直在戒糖。”
他叹了一口气。“戒到什么时候?”
“到死吧。”我走去冰箱时路过垃圾桶,下意识地低头确认了一下,看到半满的黑色垃圾袋里有一大坨淡黄色的手擀面。“卡卡西,浪费粮食可耻。”
“下次就不会浪费了。”
我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两秒,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有何含义,但不好直接问。“帮我搬家。你还有体力吗?”
“有。”他边打哈欠边站起来。“需要我做什么?”
“去提前打扫一下卫生。”我手心痒痒的,赶紧背过身去,不让自己的脸和眼睛被看到,主要是雷同说的话提醒了我;在那之前,我真的以为自己每次说谎兜天衣无缝。
“叫保洁就好了。”卡卡西有点奇怪。“需要我帮你叫几个下忍来吗?”
“不要,我不放心。”我一口回绝。“卡卡西,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房子......”
对着我殷切的请求,他别无他法,再说了,旗木卡卡西自己也很期待感情走上正轨的那天,既然对方提出要求,满足就是了——这才是五代目所说的“良性循环”吧?
“好吧,我知道了。”
我满意极了。“那个蛋糕由你负责解决。”
“不要吧,又不是我......我不爱吃的。”他表示无力,但仍挣扎。“明天也可以吃的。”
“口感会很差诶——卡卡西!”
不要浪费粮食。卡卡西又想起了这句话,很无奈地朝我看了过来。“好,我吃,我现在就吃,吃完就帮你打扫卫生。”
“这么不情愿?”我瞥着他,“吃完就走吧,旗木先生。”
“这个模式下,你还会雇佣我吗?”
“不会。”我咽下面包,慢悠悠地举起杯子,喝了口与热水隔碗的牛奶。“我更喜欢听话的‘卡卡西’。”
他笔直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服软了。“偏偏喜欢强大的人,却希望对方永远不被自己需要吗?”
从以往的经验和经历看来,这已经是相当超过的话了——对我们来说。
所以我以咀嚼为挡箭牌,没有立刻回答。
他坐在我边上,几口就吃掉了那块甜腻的甜品。
“我应该允许自己放宽标准也说不定。”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我在自言自语。卡卡西朝我挑起眉毛,诧异地“噢”了一声。“肯接纳中忍了吗?”
“下忍也可以吧......”
他并不特别赞同。“那也太弱了。”
但在我看来,忍者的划分真的没什么所谓。“那只是一个标准。卡卡西,我第一次肯承认自己在择偶上的错误,结果却连反省和抒发一下自己的情绪都不行吗?”
“有什么错误?”他很不高兴。“和我一直在一起吧。这不是错误。”
我只能沉默下来,偏开头,努力不去在意他黑亮的眼珠。
“我要搬回去。”
他也冷静下来了。于是答应了一声就毫不犹豫地朝外走去,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正如我们过去的每一次暂时分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