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还没做,我不会…”
“那我先烧火。”
林烟湄格外好说话,拍拍手说干就干,抱着柴直奔灶台,欢欣道:
“青雾姐姐,你洗条咸鱼,今晚吃白粥。”
望着傻姑娘高兴的模样,江晚璃心口满是酸楚。
这儿的咸鱼她觉得难以下咽,但一碗白粥配咸鱼丝,在林烟湄眼中,竟成了少有的美味。
院外坡地种着黄豆,江晚璃却从未在家中见到过半粒豆子。
家里只有名为“豆饼”的大黄狗,沾了个豆字。
堂屋墙上挂着的布袋中有几两稻,是前几日慧娘从集市换来的,说是米汤有营养,能给江晚璃补身体。
打小参汤当水喝的江晚璃,对“补品”有了新的认知。
她把咸鱼洗净放上案板,等着林烟湄得空切丝。
林烟湄添柴时笑吟吟端详着她:
“陆大娘说河里来了小虾,明天我去捞捞看。”
江晚璃悄然背过身走了。
这些日子林烟湄常常这样打量她,看得她不自在。
她问过一次,小姑娘特别坦荡地说:
怪她长得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话说到这份上,江晚璃若拦着不许瞧,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不如直接躲开,不给小鬼盯她的机会。
林烟湄看她回了屋,托腮叹了口气。
开荤都调动不起江晚璃的积极性?
长得美有何用,脸上表情八成时间是寡淡的,总觉得缺了些有血有肉的人气儿。
当晚,朗月凌空。
江晚璃自觉搬了个小凳,与娘俩围坐院中,借月华微光,学着编河灯的骨架。
她在试图融入这个小家,以消弭慧娘持久难散的戒心。
其间,慧娘瞅过她好几次,偏偏不言语。
往常只有老少两人做活计时,都有说有笑的,今儿多了个人,反倒清静了。
林烟湄向来有眼色,脑子也机灵,她编好几个灯后,起身舀了清水分发,顺带寻了些话头:
“我听到蛐蛐叫了,一会去捉两只。”
“想去这就去。”
慧娘还是很宠她的,这些小杂活,本也无心让孩子插手。
“谢谢婆婆!”
林烟湄欢欣地拍了拍江晚璃的肩头:“阿姊,一起去。”
江晚璃正发愁林烟湄离开后她与老人独处会尴尬呢,这邀请实在妥帖!
她二话不说,起身跟上。
林烟湄不敢带她走远,只拉着人围着自家院外的草丛转来转去。
蛐蛐灵活,江晚璃又放不开手脚,林烟湄废了好大劲才捉到两只,装进了陶罐。
她随手拔两根狗尾草,递给江晚璃一根,怂恿人与她一起斗蛐蛐。
江晚璃无甚兴致,此番消遣,她五岁就玩腻了。
本着不驳人心意的宗旨,她敷衍又草率地拨着草棍,试探道:
“梅儿既非犯人,可想跟我离开这?”
“我为何要离开?”
林烟湄眼中涔满了不解。
萧岭穷苦,却也是她的家。
这儿的一草一木,铸就了她成长的全部记忆。
“此处荒凉苦寒,才成为流放地,外面生活更好,你还能去学堂。”
林烟湄闷头逗弄着蛐蛐,没接话。
“别处有你没见过的风景,你若跟我走,鱼虾日日有,也无需砍柴耕田。”
江晚璃是真心实意想把林烟湄拐走的,这姑娘善良又灵秀,稍加点拨必成大器。
衣食无忧、读书求学、不再辛苦劳作、山外的新奇风物…
林烟湄心下动摇,这些筹码的确是她憧憬多年的幸福生活。
幼年,她在镇上结识了一位女夫子,自那以后就在心底埋下了颗种子:
读书人考取功名,可为亲人求恩赏。
她是能应考的自由身,也曾想借科举一途,助慧娘脱离苦难。
可惜她读书日短,没等她有胆量应考,去岁朝中的大赦文书就到了。
这本是天大的好事,但慧娘与向阳村二十余口老幼,无一人想搬走。
她不理解,只能尊重慧娘的选择。
林烟湄思绪烦乱,没了耍蛐蛐的心,蹲地上发了好一会呆。
江晚璃心道有希望,默默等着,没有打扰她权衡。
晚风悠然,拂过树冠时沙沙作响。
良久,林烟湄拍拍屁股起身往院中走,坚定地道出决断:
“婆婆在哪我在哪。我不知阿姊为何舍得抛弃亲情,离开富贵的使君府,但对我而言,有婆婆在的地方,就最好。当然,相识一场,你走那日,我定会相送。”
一句话浇灭了江晚璃所有的幻想。
前功尽弃。
看来,小林不接受利诱的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