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的演出终于在凌晨两点全部结束,筋疲力尽的金铭宇直奔诊所吊水。
由于他的嗓子报废,下台之后只能阿巴阿巴,后面的感言采访都扔给了白钟钰。他出门打车直奔诊所,路上被正风尘仆仆赶来接他的栾星楠电话里一顿狂轰滥炸,俩人位置共享前后脚到了目的地,栾星楠眼见他那半死不活的衰样,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几天,金铭宇是撒谎把他支走的。他说因为身体状况节目要推两天录,正巧自己刚把卓太子得罪的不轻,所以就叫栾星楠干脆休假几天去陪着散散心。
栾星楠哪能想到金铭宇生活不能自理成这样还能骗他,正好自己很长时间没得空休息了,想也没想就去了,结果这大半夜的,原本正跟卓一俩人在家好好打着游戏,金铭宇一通电话过来,啊了半天没啊出动静,又发短信说自己失声了。
怎么失声的?
录节目唱歌唱得呗。
什么节目?什么歌?
那个呗,还有那个呗。
栾星楠电话那边急吼吼出门的脚步声,卓一暴撅金铭宇户口本的百灵鸟叫,金铭宇坐在安静的出租车里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栾星楠没在公共场合说他什么,但在床边瞪他的眼神骂得挺脏的,手上噼里啪啦的打字,跟小男友骂得应该也挺脏的。
金铭宇厚脸皮惯了,一点不在乎的躺平安然吊水,等刚才那阵嗓子眼充血,一点声音也发不出的劲过了,他又赶紧招呼栾星楠,嘶嘶啦啦的开口。
“演出、咳……演出,特别成功。”
他说着还生怕栾星楠火不够大似的,颤颤巍巍竖起了大拇指,投去一个自信的挤眼。
栾星楠的怒气都快把天灵盖钻漏了,咣当一声把凳子拎到他床边,俩手一揣,瞪他瞪得眼睛跟黑猫警长似的。
“金在阳,你有病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说?嗯?来你自己说。”
他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眼一眨不眨看着金铭宇,一脸我听听你狗嘴里能吐什么象牙的表情。
金铭宇能咋办,只能一五一十交代情况。
白钟钰春笋计划始末,从产生这个想法到背着大伙实现的客观过程,以及他对白钟钰怀才不遇的主观惋惜,破锣嗓子挤牙膏一样一点点费劲的讲,还着重声情并茂比划着描述了堪称完美的舞台合作。
听得栾星楠眉头紧锁,似乎百感交集,最后只剩焦躁的拿手指头抠脑壳,也没发表什么感想。
“……说起这个,我还有事问你呢。”
栾星楠听完半天才冷不防提了这么一嘴,“卓一跟我打听小钰姐的事。”
“他?他打听白钟钰干嘛?”
“说是帮川哥问的。”
某个字落在耳边,金铭宇的表情明显变了变。
栾星楠有所察觉,舌尖紧巴巴从左腮舔到右腮,思索了片刻才继续说。
“他们两个好像认识,具体的卓一也没说。……我没提别的,只说她挺好的,其他的不熟所以不了解。”
“认识?”
金铭宇紧着眉头捉住字眼,又问,“有多认识?”
“不知道,川哥没告诉他。但是看样子应该交情不浅吧,好像因为她的事,川哥还和她前男友发火了,就是他那部戏的另一个主演。”
“他是不是只和你打听这事了?”
“嗯呢。他还想问延羿哥来着,但我觉得川哥既然叫他问我,应该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叫他不要和别……”
“这件事别告诉任何人。”
金铭宇打断他,语气急躁得反常。
他从病床上费劲撑起身来,扎着针的手直举着乱晃,“你也告诉他,李麟川……他跟白钟钰不管什么关系,管好嘴巴,别让任何人知道。”
“啊?怎么……”
“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快点!”
几句话急得金铭宇呼吸都粗起来,失序的气息倒刺似的刮过喉咙,痛得他死命咳嗽。
栾星楠也急,赶忙起身恨不得坐他身上把人压回去,举起手机说打就打,一个电话就把刚躺进被窝的卓一呼起来,又白送金铭宇一顿臭骂。
好在太子爷脾气暴是暴,太子奶的话还挺听,栾星楠一句“行了”就把对面强制静音,三言两语简单交代情况并附加强制执行条件,在卓一领命结束正要嘘寒问暖腻歪两句的时候,果断挂断了电话。
金铭宇稍微松了口气,咳嗽着重新缓缓平躺,却仍是心事重重的表情。
这会儿外面的值班大夫都睡着了,只剩他俩在里屋静悄悄的挂水。金铭宇心里乱,越来越乱,方才成功演出的热乎劲已经过去,栾星楠带来的这片阴云悄然笼上他的心头,让他原本已经萌生的倦意全部烟消云散,又清醒的对着天花板瞪起了眼。
李麟川。
李麟川和白钟钰。
李麟川和白钟钰?
两个人的名字被一句交情不浅拉扯到一起时,金铭宇的心头紧了一下。并非是出于别的缘故,而是近在眼前即将到来的那件事,原本他这几天思来想去,总觉得李麟川或许还有一丝不陷入囹圄的希望。
那座摧毁他们的监牢,时时牵绊着他们命运的荒诞狂欢,还有两个礼拜就要开始了。
那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其实说来可悲,金铭宇的记忆在那都是模模糊糊、片段式的,进去之后他大部分时间都不省人事,回来也要几天脑子才能恢复清明,那几天从头到尾完整的发生过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至于他还能记住的零星那些,即便只是些碎片,即便大脑已经为了自保,把它们埋得尽量深、删到尽量少,可哪怕只忆起那么一丁点,都如同对他人性底线的凌迟,足够让人极尽无地自容,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