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策敛了眸,低低地笑出声来:“我真是欠了好大的一个情债。”
“入狱时,没想过自己会死在里面吗?”包好了伤口,施霁雯依旧蹲着,没有站起身。
“死不掉的。”霍言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忽然又扯出一丝笑意来,“但是挺疼的。”
施霁雯看向霍言策的伤口,良久才再次开口:“我没有药。”
“那便讲讲故事吧。”霍言策强撑着让自己半坐起身,“听闻施姑娘先前都在柳疏镇行医,想来遇到过不少有趣的事情,讲个故事,没准让我不那么注意伤口,便不疼了呢?”
施霁雯瞥了一眼霍言策,在他身旁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十岁那年,丘巷的李叔醉酒摔伤,人被邻里发现送来医馆时,血流不止,但是李婶却不愿意医治他,她在医馆大闹一通,我与先生晾晒好的药材也被她通通摔在地上。”
霍言策:“为什么不愿意治他。”
施霁雯:“李叔在外头有了其他的红颜,在醉酒前几日恰巧被李婶抓了个正着。李婶又是个泼辣性子,才有了那样的一幕。”
“那后来你们救了吗?”
“救了,救李叔的性命是一回事,李叔与李婶的家事又是一回事,二者并不冲突。”
“那救此一人,你们还损失了不少药材,那诊金可有多要一些?”
施霁雯摇摇头:“没有,柳疏镇地处边缘,那儿的人大多穷苦,有时他们送来些自家种的蔬菜,或是自家养的鸡鸭便是诊金了。”
施霁雯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来:“有一回纪爷爷送了自家护院狗生下的幼崽做诊金,他举着那小狗崽可自豪了,说那是一窝小狗崽中最漂亮的。”
她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万千星辰,亮极了。
“只是后来,那小狗崽跑丢了,便再也寻不到了。”
眼里的星光慢慢黯淡下去,最后剩下漆黑的一片。
牢狱外,三更的梆子声乍然响起,惊起巷中三两声犬吠,霍言策再度看向施霁雯时,那双眼眸已然恢复了平静,像是冬日里的夜空,无甚星芒也不见月辉。
“但万物皆有缘而来,无缘而去,许是缘分尽了吧。”施霁雯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牢狱顶。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霍言策张开口,喘了一口气:“总觉得这样的话不该从你的嘴里说出。”
“我当时将这话用于宽慰旁人,但我并不认命,找了它一年有余,在柳疏镇郊外的一处乱葬岗中找到了它的骸骨,它幼时伤过脚,我替它接的骨,所以我认得。”施霁雯起身,看了眼霍言策,“我得离开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吗?”
霍言策哑然失笑:“原先是有的,但如今,没有了。”
“好。”施霁雯也不磨蹭,“没有我便先离开了,走之前会试图给狱卒留一瓶药给你,希望下次见面是在国公府或是济草堂。”
施霁雯思考了一会,继续说道:“施府也可。”
霍言策屈起一条腿来,身上部分伤口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崩开,包好的布条上隐隐有血迹渗出,可他却恍若未闻,低低笑了起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