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九应立即点头领命。又挺直脊背四下张望片刻,似乎是嫌眼前日光太过刺眼,便抬起左手放至额前——是在眺望前方的地形。
他年纪并不大,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挂着笑的时候,嘴角还会出现两个酒窝。
不多时,九应翻身上马,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敌人逃不掉,这高马尾少年又变回了先前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虽稚气非常,但笑容张扬又肆意,他眼疾手快地拉住缰绳,“驾”的一声还未落地,便飞快冲了出去。
看似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摩擦石子儿的尖锐声却越来越大,可多年习武的人哪里会发现不了异常。
箫沉舟微微侧头,目光平淡极了,头领惊愕之余,见悬崖不过离他三尺,却哈哈大笑一声,像是不甘又像是挑衅。
箫沉舟却不是常人料想的那般追了上去,他摸出一片半是青葱半是发黄的树叶,抬手扔了出去,只见已经越上半空的沉重身影被锋利的叶片刺穿,弯曲的背脊倏然直起,临走之际,那人侧首,哀怨地望了他一眼。
箫沉舟却当是没看见似的,轻轻勒马查看其余几人,见他们死透了再无动静,便驾马向着先前九应离开的方向,疾速追了上去。
天色如常,可先前以多欺少的一方现如今只剩下两个可能的活口,一个顺着道路尽头逃,一个跌入另一侧深不见底的悬崖,不知生死。
到岔路口时,九应却犯了难,箫沉舟这时刚好赶到,见此又怎会不知发生了何事,他抬首示意九应,“你走那边。”
九应点头,不过须臾,二人便奔马反向而去。
......
程十鸢虽没有原主的记忆,可到底也有生活常识。
是以从程家出来,便踏上了一条平坦的小道。
这条路上没有多少树木遮挡,且又无冷风,于是没走多久,她的身体便也开始暖和起来。
先前变得青紫的指甲盖也恢复如初。
发觉手心逐渐变得温热,程十鸢心里的担心也少了许多。
不多时,就有一辆马车逆行而来,程十鸢思量一瞬,朝它招了招手。
“原来是程家姑娘啊,要去哪儿?”车夫见着路边的人,立即勒住缰绳跳了下来,一脸憨笑地看着她。说话间还不忘将马车调转方向。
程十鸢听这熟稔的语气,飞速从脑海里搜索着。
可很遗憾,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耸了耸肩,神情颇为无奈,看样子原主这边,怕是得不到什么线索了。
刘老三是桃花村唯一做这个行当的,同村邻居都这么叫他,和程家一样,家里也有个女儿,所以他每次见着程十鸢都格外热情。
何况还是眼下这个情况,程家老两口前不久去了,只留下程十鸢一个人。
但好在程家这姑娘如今也有十八岁了,照料自己不成问题。
道路两旁田野广阔,草木稀落,刘老三看着孤身一人的程十鸢,不由得联想起一桩往事。
记得那是十多年前,程家夫妇带着幼女刚搬来桃花村不久。
夫妇俩才落脚没几日,便同村里好些人借了钱,那时他手里也没什么银子,但又听说这程家夫妇还带着一个女娃娃,看着刚出生不久、还不会走路的女儿,他咬咬牙还是借出去了一些。
不过好在那程家也是个守信的,不到一年就将借的钱全都还了回去。
不仅如此,利息也没少给。
他不知道程家夫妇急需这么一大笔银子做什么,可大抵和带在身边的幼女脱不开关系,或许是在为程家姑娘筹谋什么吧。
可惜,这样的父母却不得善终。
而以后,更是再无人替小姑娘打算。
许是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也会比他家阿莹先走,看着眼前人失了双亲后依旧能将自个儿照顾得很好,刘老三顿时说不上来,心里究竟是酸楚还是欣慰。
日头好像更晒了,程十鸢被头顶的烈阳照得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模样愈发让人移不开眼。
“去县衙。”程十鸢答。
“县衙啊......”刘老三立刻收起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有些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去?”
他虽开口问了一嘴,但手里的动作没停,利落地掀开车帘从马车里拿出了一个小凳子。
程十鸢看了眼,方形的木头板凳,这是踮脚用的。
又从钱袋里拿出几枚铜板递给刘老三,她也不知道该给多少合适,十枚铜钱......或许差不多?
一旁的刘老三见程十鸢给的钱比往常多了一倍,刚想开口问几句今日怎么给这么多,才转过身还未吐出半个字他这才猛地想起,今日要去的地方是县衙。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半个身子已经钻进马车里的小姑娘,终究是闭上了嘴,连同宽慰的话也一起憋在了心里。
程十鸢还是第一次坐马车这等新鲜的玩意儿,进去后免不得上下一番打量。
这马车虽然简单,装饰也几乎没有,但车内一丝灰尘都没见着,相当整洁。
直到外头扬鞭的声音响起,她才将视线收回,规规矩矩地坐好。
“啪——”
马儿被短鞭狠狠一抽,嘶鸣一声后乖觉地向前飞奔而去,地面上坑坑洼洼的石子儿被几只矫健的马蹄踏过,顿时尘土四起。
或许是刘老三的水平有限,又或者是路面崎岖不平,程十鸢坐在马车里,总感觉半个身子都在左右摇晃。
等到程十鸢好不容易坐稳了些,马车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程家姑娘,好像是撞到人了。”外头的刘老三压住语调小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