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上下,都认为他所说不假,唯有皇帝始终不愿相信。
刑部无奈,只得继续关押吴适镐。
吴适镐有气无力开口:“给我送点好吃的过来,我要卤鸡,虾饼,素烧鹅。”
他无理的要求惹得狱卒咯咯发笑,“你当你是谁?死到临头还在做梦。”
“我是受人指使才刺杀皇帝。”吴适镐暗淡的眼眸有寒光掠过,“你给我吃顿好的,我就告诉你。”
狱卒倏然起身,疾步离开牢房。不过须臾,吴适镐被一群狱卒架着离开牢房。
兹事体大,刑部高层纷纷到场。
吴适镐看了看容光焕发的官员,再看了看满身污秽的自己,用嘶哑的声音说:“先给我换身干净的衣物,让我吃饱喝足,再与你们说说真相。”
官员们面面相觑,生怕他戏弄自己。
刑部尚书面对变故一向镇静,他对同僚说:“就按他说的做,届时他要是再不肯说实话,咱们再作打算。”
吴适镐玩味地看着他们,笑道:“待会儿我吃饭时,你们看着我吃。”
数道美味珍馐摆在面前,吴适镐不紧不慢地品味,数道厌恶的目光凝注在他身上,他也视若无睹。
他一面嚼着鸡肉,一面说道:“刑部尚书……是正二品不?可惜啊,任你官职再大,也拿我这个囚犯无可奈何。”
有官员瞪了他一眼,斥道:“你个小喽啰,哪有资格和尚书相比。”
吴适镐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笑意,“我一个小喽啰,能把你们耍得团团转,你说气不气人。”
有人欲再反驳他,被尚书适时制止。他上下打量吴适镐,语调波澜不惊,“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改变主意?”
他不愿与吴适镐说题外话,话锋紧扣今日主题。
吴适镐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拿着鸡腿反复啃咬,直至鸡腿只剩白净骨头,“你以为皇帝当真是什么宅心仁厚的好人?迟迟查不出真相,他难道不会怪罪你们?”
尚书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我们放你出来,不是由着你随便议论皇上,你再敢出言不逊,本官就将你就地处决。”
“那可太好了,我巴不得早点死呢。”吴适镐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不过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我死了,你们要怎么抓到那个幕后真凶。”
左侍郎实在忍不住,当场发作:“好你个无耻之徒,竟敢以下犯上!来人,掌嘴!”
“算了。”尚书沉声道:“且听听他有什么话要说。”
吴适镐大口吃完最后一块肉,擦拭手上的油污,缓缓啜茶,道:“这桩行刺案,和多年前的一桩冤案有关。
“庆邑兵变,你们都知道吧?当年那场杀戮,我也在场。
“我的父亲是驻守在那的降卒,我自幼随他在军营生活。在兵变发生前,母亲突然离世,我回家服丧,侥幸逃过一劫,而我的父亲……死在了官兵手下。
“我返回庆邑时,庆邑的兵卒已经身亡,但孙辙武的手下依旧不肯罢手,竟将城内的无辜百姓一齐杀害!
“所谓兵变,都是一派胡言!是孙辙武有意栽赃陷害!
“我们的都督知道了他谎报军额,有意上报朝廷。孙辙武这厮发现后,先是暗中将都督斩杀,而后告发我们谋反,在镇压时杀尽所有将士,致使我们不得半分辩解的机会。”
说起沉重心事,吴适镐的脸色逐渐苍白,但唇角讥讽的笑意不减,“可惜,他算无遗策,却忽略了我这个无名小卒。”
他的父亲是什律人,母亲是中原人,为彻底摆脱成为降卒的阴霾,他的父亲特意让他随母姓,取一个中原名。
庆邑乃军镇重地,除兵卒和原生活在本土的百姓外,旁人不得入内,故而吴适镐的母亲和他们分居两地。
早在调查初期,刑部便已知晓这一切。
按照他的叙述,当时的细节都有迹可循。
吴适镐扫视一众官员,见他们面露阴郁神情,续道:“趁孙辙武发现我之前,我为自己谋求了一条生路。我加入到一批前往京师的降卒行列,借以逃避孙辙武的追捕。
“事后我才知这批降卒要编入三千营。首领每一个的人名字都登记在册,我的名字也在其中。这份名册写得很详尽,为的是防止有人临阵逃脱。
“多亏这个名册,我才能活着入京。其实在入京前,孙辙武已经找到我了。我紧紧跟着部队,不敢脱离人群,故而他一直拿我没办法。
“再者说,每日首领都要按照名册清点人员,发现有人失踪,便会立即搜寻,孙辙武根本没机会对我下手。
“他对我束手无策,他那个老师倒是有些手段。我入京后,林珣立刻便寻了个机会与我见面。
“庆邑兵变,是朝野共知的事实,我人微言轻,终究不能为死去的将士们平反。
“林珣向我道清这其中的厉害之处,又送了许多银两给我,要我对此事守口如瓶。
“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姑且和他达成共识,留待日后再揭发他们师生的罪行
“听到这里,你们应该猜出后面我要说什么了吧?”吴适镐急促咳嗽。
尚书平静质疑道:“他有什么理由刺杀皇上?”
“他和淮王有瓜葛,你们知不知道?其他事情我就不再多说了,你们自己去问问林珣吧。”
见在场官员不为所动,吴适镐又道:“你们见到他,记得替我捎句话:别以为居庙堂之高,自己就成只手遮天的青云人物了,视人命如草芥,干贪墨军饷的勾当,迟早会被反噬。这不,我一个将死之人,也能将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兵部尚书,拉入泥沼。”
尚书沉吟片刻,问道:“你既对他不利,他又怎生会让你干这等危险的事情?他这么做,岂不是极容易暴露自己?”
吴适镐依旧重复适才那句话:“你自己去问问他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