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对顾景渊不闻不问,她心下有愧,“则卿,明日散值你和文儿一起回来,我给你做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梨炒鸡。”
顾景渊瞥了黎昭文一眼,推辞道:“近来公务繁多,恐怕一时不能赴约。”
谢婳追问道:“之后何时有空?不至于好几个月都不能休息吧。你随时来,姨母我随时为你准备好菜。”
顾景渊略一踟躇,心知黎昭文应不喜自己到她家中,正自想其他理由拒绝,却不料她说道:“景渊兄,你就先答应我娘吧,免得她整日记挂。”
“那便明日罢,我尽早处理好事情后过去。”顾景渊不懂她这是何意,但见她松口,也便依言不再推辞。
这日回程,谢婳回想前事,悲喜交集,和黎昭文吐露许多在宣州的过往。
“我那时总出入顾府,偶尔还会留宿在那,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我是若龄的姊妹。”
“则卿是个极贴心的孩子,他知道我爱吃甜食,每回我去府上,总要把自己的小零嘴分给我吃。”
“我和若龄最喜欢在府内的花园赏花闲谈,则卿就在我们的不远处玩他爹爹给他做的木剑。有一回,他和伙伴们玩闹,不小心失足落水,我和若龄都吓坏了。”
“这孩子额头被磕破,不仅没有哭闹,还反过来安慰我们,用小手给我们擦拭眼泪,轻轻拍我们的脸,叫我们别哭。”
……
黎昭文只静静听着,并不插言探问其他。
谢婳道:“以后只要则卿有空,就叫他多来家里坐坐。”
黎昭文依旧默然不语,似神思飘忽在外。
谢婳心觉奇怪,问道:“阿娘这般关心则卿,你会不会吃醋?”
“怎会。”黎昭文立即否认。
“你和则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方才在我面前,你们话都没说过几句。”
“没什么,我们只是不太熟。”
“那你愿意以后和他多来往吗?”
黎昭文顿时警觉,“你和他多叙旧就是了,我何必与他相熟。”
谢婳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想怎么样全凭你自己心意。但你明日务必要好好待客,别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何时对他无礼过?”黎昭文略感困惑。她只道自己虽反感和顾景渊同处,但表面上未表露过内心的想法,全然忘了自己好几次对顾景渊态度冰冷。
“你全程无视他,便是最大的失礼。”谢婳当下怜惜顾景渊遭女儿这般对待,“他到底是都督府提督。你才入朝多久,便这般目中无人了。我真担心你日后得罪其他贵人。”
黎昭文自忖谢婳不知真相,各中缘由不好解释,遂顺势应道:“母亲说的是,孩儿以后绝不再犯。”
翌日,京察正式开始,吏部和都察院依制到各部考察,众官员为此忙得不可开交。
皇城之内,只有文渊阁和以往无异,自成一片清净天地。
讲习官在上首朗声念书,黎昭文却心不在焉,一心只盼今日讲学快些结束。
她一直认定李子璆和李绶的死有关联,让裴越到西北边境调查李铨的下落,是为了进一步落实她的猜测。
有人推举李子璆入内阁时,她曾心中暗暗着急,担忧这等心术不正之人扰了内阁的清明。
幸好皇帝对此并不表态,推举李子柒成为阁臣的奏章每日送往谨身殿,便如石沉大海,始终得不到回音。
但今日早朝,皇帝突然颁布敕令,准许李子璆入内阁,命他担任次辅。
与此同时,李子璆的同党黄成斌,致仕还乡。
面对眼下形势,黎昭文颇感迷茫,一时难以决断。
能做上部台首长的人,四分凭借实力,六分凭借人脉。李子璆沉沦宦海多年,必定拥有自己的势力。
那一封封送往谨身殿的奏折,目的十分明确。这些请奏的官员如此执着要让李子璆入内阁,绝非出于同僚的惺惺相惜之情。他们是在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阁臣于其他官员最大的区别,便是他们可以协助皇帝批阅奏章。一个决策往往会牵涉到多方的利益,故而在朝的各党派,均希望自己的同党入内阁,以此谋得更多便利。
李子璆的野心不会止于次辅之位,他势必要争做首辅,威胁杨宗道的地位。
讲学一结束,黎昭文便急急前往杨府。
文渊阁的讲习官由另两位翰林官和杨宗道担任。今日杨宗道在府内病休,故而黎昭文不能第一时间与他商谈李子璆的事。
“小兄弟,在下黎昭文,麻烦通传首辅,我有要事相告。”
门房见一个穿着蓝湖常服的青年男子走来,神色平和,语气却颇为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