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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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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就好,”长鱼舟颔首,“去吧,等你回来。”

沈郁翻窗出门,几个呼吸的功夫又翻窗回来:“哥,要拆什么?”

“什么?”

在予君阁里,凡是取人性命的活计寻常都会卸下点例如面皮、耳朵、手、头颅等物件,以证委托完成。长鱼舟当年在予君阁虽也是接这种取人性命的活计,却从不干卸头拆脚这般脏事,每每行事高调张扬,让人死在众人眼前,便用不得物证。再后来,其名声在外,只若他说人杀了,莫有不信者。

长鱼舟经久未干这行当,眼下一时忘了还有这般流程,半晌才反应过来,嫌恶道:“拆什么,怪脏的。”

沈郁点点头,又走了。他走之后长鱼舟慢慢才觉出冷来,湿衣粘在身上属实不太舒服。他回房换了衣服,又点了盘荷花酥就着龙井以作消遣,翻来覆去也甚意思,忽想起来沈郁包裹里有本话本,遂又折身去沈郁房中。

果不其然话本是长吟写的,还很新,沈郁没看过,应是被长吟硬塞的。他便凑在烛火前翻那话本,新书写的不错,讲的是一个杀手头头和江湖游医的故事,剧情跌宕起伏,风月场面艳而不俗,是个不错的消遣。

就着茶吃完一碟荷花酥,长鱼舟话本也翻完了,放下书了个懒腰,忽后知后觉意识过来。

这书里写的不正是言之和未央?

长鱼舟笑了,长吟写话本子写到自己主子头上去,也不知书中正主儿看见了会说些什么。但依着易言之的性情,便是发觉了只怕也仅是表面敲打一番,再收了话本,私下瞧瞧翻阅。

他把书好好收了起来。

长吟写得许多书都在市面上流传,但这一本绝对是孤本。且言之与未央的关系虽在予君阁不是秘密,江湖上却没什么他俩的传闻,这事要是传出去,指不定要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窗外打更声由远极近,已然一个时辰过去,沈郁还没回来。

长鱼舟从座儿上起来,难耐地迈开腿走了几步,手才碰着房门便脚步一顿,片刻折返坐了回去。

忐忑不安地又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忽闻房檐之上一声轻响,下一瞬窗子大开,沈郁翻身而入,肩上扛了床扭动的被子。

长鱼舟一怔,盯着沈郁肩上的那一坨:“这?”

“人。”沈郁将人连被子一同撂在床上。

这秤砣抗一路扭一路,沈郁眼下口干得厉害,遂想都没想从桌上捞过长鱼舟喝剩下的半杯水灌下,才道:“宁邯府上的……”

怕刺了这孩子的心,沈郁把“娈童”两个字省了去。

长鱼舟去掀开被子,被捆着的少年年纪不大,年岁约莫十五,容貌生得尤为惊艳,衣衫不甚规整,裸露的皮肤上痕迹斑斑,分明是饱受凌辱的痕迹。

长鱼舟登时明白了此人身份,转向沈郁:“为何绑他来?”

沈郁道:“宁邯死后,他非要寻死。”

“寻死?”长鱼舟错愕扫了那少年一眼,眉头紧蹙,“什么想不开的,要为宁邯殉情。我口舌笨拙,不知如何规劝,就绑回来了。”

闻言,那少年闻言先是一怔,继而一双眼睛瞪得通红。由是被塞了嘴,也不知他想说些什么,只听得呜呜之声。

长鱼舟遂伸手去扯少年嘴里的布,沈郁忙要阻止却晚他一步。那少年口舌得了自由,当即破口大骂,瞬息间就把长鱼舟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用词粗俗至极,饶是长鱼舟见多识广,也直听得直发愣。

沈郁先前已经被问候过一番,手疾眼快从长鱼舟手里夺过塞口步巾堵回他口中,无奈道:“怪我,说晚了。”

长鱼舟并不见怒意,只随手拉了把椅子在少年身旁坐下。

沈郁开口:“他寻死——”

“不是为了殉情。”长鱼舟也察觉了,他扯下那少年腰侧的香囊,用匕首挑开,笃定道,“他是看宁邯死透了,自己大仇已报,不愿再活吧?”

长鱼舟转向那少年,漫不经心拨弄着锦囊里的香料碎渣:“将东霜草和雪里红放在一起,这香囊就变成了慢性毒药。寻常调香师不会犯这种错。香囊是你亲手所制,你想用此和宁邯同归于尽,是不是?”

那少年安静下来,定定地望着长鱼舟。

“东霜草是当做香料材料加工过的,而雪里红只是干草药。这是你自己装病后,从汤药包里挑出来放到一起,是也不是?”

看那少年神情,长鱼舟知他猜对了。他欣赏这孩子的骨气和魄力,却不赞同这般玉石俱焚的做法,遂直言道:“可惜你错了,雪里红如果不用酒作为药引浸泡,便不足以与东霜草配成毒药。你便是再等上一辈子,你也杀不了宁邯。”

少年错愕愣住,眼底渐渐氤氲,泪水划过脸颊,落在枕头上。他偏过头去,不让人看见狼狈的一面。

“忘忧,你打算如何安置他?留下?放走?”长鱼舟抬眸。

沈郁未多思索:“留。”

长鱼舟早知他会如此,莞尔一笑。

“既如此,听你的。”他放下匕首,走到少年身前,“若你想死,我拦不住你。但是如果你能舍弃过往,我可以教你怎么用毒,往后非但无人能欺你,便是你想救更多同你一般无辜之人亦或是杀遍穷凶极恶,也是使得的。”

那少年心都一震,顾不得狼狈丢人,转过头来。

一时屋内静到极致,没人催促他,只有烛火摇曳,微光擦过他的眼角,苦涩无法被拭去,落泪无声。

长鱼舟很耐心,他再次取下少年口中布巾,解开绳子,静静地等着他回答。

“我……”少年坐起身,目光空洞地望着自己青紫交加的臂、满是血污的薄衣和衣摆未能遮掩住的脚踝上枷锁的痕。

“未受你苦,我无法轻描淡写说过往如云烟,”长鱼舟温声道,“但这天下,无处不是尘埃沙石似的生命,滚过凡尘,落得一身狼狈不堪。芸芸众生,各有各的苦楚。”

“你如是,”他又偏头扫了眼沈郁,“他如是,我亦如是。”

“是么。”少年垂眸不言,半晌低声问,“为何救我?为何留我?”

长鱼舟道:“机缘如此,眼缘也正好。只若你若愿意,不必拜师礼,也不用奉改口茶,只一拜便算是我的弟子。”

说罢,他又不由望了沈郁。

还有个没说的理由:这孩子眼底的倔强、不屈与坚韧,与过去的沈郁一模一样。

沈郁会错意,抿抿唇,接道:“我也护你。”

半晌,少年终于张了嘴,话还未出,眼泪又一次淌了下来,他起身,恶狠狠摸了把眼泪,整理好衣衫,在长鱼舟面前跪下,叩首:“师傅在上,受弟子苏言一拜。”

烛火摇曳,影子颤动不止,少年的背影瘦弱却直挺。

就如受风雨摧折的草木,阳光一照,便又焕发出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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