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市买卖只用花名,不用真名。但妖市留有买主花名簿,逢年过节,楚云留还时常收到妖市寄来的礼品,大概是商家维系客户之举。
艄公道:“先生恕罪,但喝完这碗茶后,老朽还要请先生暂时回城等候。”
楚云留道:“哦?你们不是急着出手‘玉骨’吗?为何不能让我先看看货?”
艄公道:“先生有所不知,这‘玉骨’虽然新鲜出炉,但尚未送至中京拍卖场地,故不能提前看货。”
楚云留道:“莫非是捕获了品种珍稀的妖族?”
艄公神秘兮兮的说:“比妖族可要珍贵多了!至少,是活体魔族级别的稀有好货!”
楚云留好奇心更盛:“中州大地已经多年不见魔族身影,有什么稀罕物是能和魔族并肩的?”
艄公道:“再等十二时辰,明日子时,长安坊绯烟阁恭候客官大驾。不过,要想进入拍卖场,还需提前缴纳一万两银子的入场费。”
楚云留听得肉痛,却也痛快剁手:“好吧!若你的话有半分吹嘘,我就砸了你们的场子!”
正说着,两名乐伎笑吟吟地凑上前来,趁他不备,摘了他的猴王面具,俱是一声惊呼。
使流星锤的女伶娇嗔道:“孙叔,画舫好不容易来了客人,怎么好即刻赶人家走呢?”
那男琴师倒了盅热酒,柔情似水地贴上来,附和道:“倩儿说的对,请‘一枝花先生’回阁歇息一夜,不就等到拍卖开场了吗?”
楚云留知道中州没人认得他的外貌,只是没了面具遮掩,尴尬至极,浑身不自在。
他推开酒杯道:“在下也想去贵阁提前候场,只是这……这……”他指了指妖精似的两人,“这就不必了。”
女伶咯咯娇笑道:“公子戴着孙大圣面具,莫非真是佛门弟子,六根清净不成?这中京有多少非富即贵的人家,想来绯烟阁歇息一夜,还得排队小半个月呢。”
楚云留笑道:“不是佛门,却是道门,也有持戒的规矩。”
男琴师帮腔道:“持戒怎么了?便是天佛宗的弟子,也有隐姓埋名,偷着来的呢。”
女伶道:“清儿,你又胡说,你哪只眼睛看到佛宗弟子来了?”
男琴师急道:“真的,那夜脱了衣帽,我亲手摸到客人脑袋上明晃晃的九个戒疤……”
眼见话题向着马赛克的方向一路狂奔,楚云留尴尬地咳一声:“绯烟阁的厨子不知怎么样?”
清儿一愣:“客官,我们厨子都六十二了,不陪客的。”
孙叔骂道:“一帮色鬼,满脑子都是陪客,先生说的是饭!是饭!”
倩儿笑道:“我们绯烟阁的厨子可是告老的御厨,和皇宫一个口味的,包您满意!”
楚云留笑道:“那我今晚可要好好见识一番。”
画舫晃晃悠悠,撞碎一河月影,向着长安坊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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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墨星喜欢这颗心脏的形状。他更喜欢它跳动时细微的声响,但就算它不再跳动,也依旧美丽。
包裹着白色薄膜的心房,腥甜的血,尚未扯断的心脉。
只不过,这甜美的气味中,似乎掺杂了一丝不和谐的味道。
黎墨星捧起这颗心脏,凑近鼻尖。
是泥巴味。
楚云留刚刚被剖开的胸腔,怎么会沾染泥巴味?
黎墨星沉吟片刻,向心脏中注入一丝魔气。
那暗红色的心脏在接触到魔气的一瞬间,便形体溃散,化作一滩黑色软泥,从他指缝漏下。
黎墨星心下了然。
百相泥妖,是南疆的珍稀妖种,虽神智低下,也无攻击力,但拟态伪装的功力可谓天下无双,若不是魔气可破妖形,怕是连他都要被瞒过去。这样看来,顾清漪轻而易举的“误杀”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么真正的楚云留又去哪了?他弄出一具假尸体,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黎墨星见状,忙清理手上血污,撤去伪装阵法,飞速将棺盖推回原位,倒在宫问玉身边同作昏厥状。
来者是一身酒气的顾清漪,和正苦苦劝告的穆良朝。
“师弟,你何须如此,真的不必如此啊喂!”
顾清漪固执地甩开他的手:“不过是守灵而已,掌门不必再劝。”
穆掌门心中叫苦,真怕他一头撞死在棺材上,可完全拉不住他。
二人看到灵前昏厥的两名弟子,心中俱是一惊。顾清漪冲上去查看楚云留的棺木,穆掌门将二人扶起,掌送灵力,顿时宫问玉闷哼一声,悠悠转醒。黎墨星也适时睁开双眼。
与此同时,传来棺盖落地的声音。顾清漪看清棺内的惨状,如石像一般凝固在当场。
穆掌门凑前一看,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紧缩:“这这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顾清漪怒气冲冲地提起二弟子的衣领:“你们看到了什么,说!”
宫问玉哭道:“我不知道,我一直守着,怎么会……怎么会有人毁坏师尊的仙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