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不怒反笑，从容依旧，饶有趣味般地侧头对上楚云留的怒视：“那一掌又不会致命，只不过是让仙师的高徒多睡一会，免得打扰你我二人谈话。”

楚云留大怒：“放屁，你把他打伤，不就是为了威胁我吗？！你以为我徒弟跟你们这帮皮糙肉厚的成精畜生一样吗？啰嗦这么一大堆也不提给星儿解招治伤的事，你当我傻吗？”

“因为那力道无需用药，过些时日就自愈了。”

“也许你那掌本身不重，但……”楚云留的剑气匕首划破妖王喉头的皮肤，殷红鲜血滴落在他的健硕胸膛上。众妖惊呼不已，直欲上前乱砍救驾，都被苍白妖侍喝住。

楚云留道：“但是随掌力注入的妖气我总不会看错。你打得的盘，就是让他永远见不到阳光吗？”

苏摩迦叶注意到楚云留白皙纤长的手正微微颤动，颤抖的幅度很小，匕首也拿得很稳，但眼前这个人，虽然摆出一副喜怒无常的疯癫表象，内心实则已经慌得不行了。

为了那个修为低微的小徒弟，楚云留竟然方寸大乱。

妖王道：“本王愿意让他久居在妖都地下城，保护他日后不受阳光的照射，前提是楚仙师乖乖听话。”

听着黎墨星伤重吃痛的断续呼吸，回忆起妖气入体、患上腐骨病人类的惨状，楚云留的心猛然揪痛，他太过用力地攥紧匕首，快把那缕剑气捏碎了。

“……你先解了妖气，否则我就不打擂台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妖王笑道：“本王知道你不怕死，但楚仙师，你能提其他人决定他们的生死吗？忘了告诉你，在来探望仙师之前，我已经给了那小捉妖师一掌。我们同归于尽，我的手下会立即将她推到阳光下，她会死得痛苦万分。”

“你！”

“仙师要仔细考虑，哎呀，灵力好像也快耗尽了。”苏摩迦叶还有心情故意调笑。

妖王带着手下们撤了，楚云留在黑暗中紧咬着嘴唇，将黎墨星放平，在他中掌的右胸摸索几下，少年温热的胸膛掺杂着妖气冰冷怪异的触感。幸好肋骨没断，要是断骨插|进肺叶，那真的凶多吉少。

“咳，师尊，我没事，真的没事……”

“闭嘴，省点力气。你这么不知死活，下次不带你出来了。”楚云留没好气道。

他生气的是黎墨星方才竟站在他身前阻挡妖王，熊孩子空有一腔热血，既没有修为，也没有脑子！

黎墨星虚弱微笑，像会了读心术一样，握住他的手：“可是师尊也没有修为，却还冒险劫持了妖王，师尊也……”

楚云留翻了个白眼，他下意识以为墨星也要调侃他没脑子，愠怒道：“也什么也！你敢说出什么欺师灭祖的话我就……”

“……也很喜欢我。”

“啊？”

“我喜欢师尊，师尊也喜欢我。”他目光笃定，仿佛在谈论一件不容质疑的事。

楚云留还没来得及思考如何回答，两颊就发热如火烧云一般，幸好黑暗中对方不会瞧见。

这算什么？告白？他被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告白了？

楚云留心尖一突，忘记把少年攥着的自己的手抽回来。黎墨星的手清瘦柔软，骨节分明，其实与他自己的手掌差不多大。黎墨星的个头也只比他矮一点点。他挺拔如一杆青竹，还在向高处窜着成长，也许有一天会长得比楚云留更高……

中州凡人中，这个年纪的小孩，大都已有婚娶。

黑暗中，黎墨星的眸光沉似水映星河。

翩然少年，惊鸿无双。

楚云留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以一个“孩子”的身份与他相处。

他也第一次认真地对上了他的目光，将黎墨星当做一个与自己对等的成人看待。

但他却不能顺着黎墨星的话说下去。

楚云留道：“墨星，这关头先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你先试着运转下灵气，再……”

黎墨星诧异道：“没……没用的话？”

楚云留满脸羞红未退，口不择言，手忙脚乱，正欲解释。

不远处的黑暗里，一双猩红竖瞳猛然张开。那魔物终于重新出现，猛咳了一声，打断了这场令人难堪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