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芳岁把被子拉一拉,给高峤盖好。高峤没有睡着,转过身来看祝芳岁。她的眼睛湿漉漉的,非常非常少见的脆弱。
祝芳岁第一反应是叹气。她的腰软软的塌下来,头枕在高峤的胳膊上,“昨天看中了一款新的包。”
好。高峤的嗓音有些嘶哑,但她听起来很安心,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高峤再度转身,心安理得的等待祝芳岁的照顾。
祝芳岁给她量体温,喂她喝粥吃药。高峤沉沉入睡,留祝芳岁一个人去了书房。
高峤这几天发烧,书房没有人用,祝芳岁就把窗帘全部拉起来。现在是下午一点,深灰色的雪尼尔窗帘把所有的光亮拒之于外。祝芳岁坐在高峤平常办公时总爱坐的位置,皮质的椅子起初是冰凉的,但很快便被她的身体捂热。
灵魂像是出窍,□□瘫软在椅子上。祝芳岁双手懒懒的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一勾,搭住最近的一个抽屉把手。她用了一点力气,抽屉被拉开。适应了黑暗的感光细胞让祝芳岁看见一个拆封的烟盒。
祝芳岁的父亲祝福生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抽烟。心情好了抽一根烟,心情不好抽一根烟,没事做也要抽一根烟。他抽烟从不避人,哪怕刚出生就得肺炎导致肺部容易感染的女儿坐在他对面,他也是想抽就抽。家里常常烟雾缭绕,仙宫似的。
为了避免吸二手烟,祝芳岁每天放学会留在学校里,一直待到学校要锁门她才回家。
晚饭是理所当然地被错过的。
家里人不会给她留饭,祝芳岁也懒得吃,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在这个烟雾缭绕的‘仙宫’沉沉入睡,第二天早早起来去学校。
她逃离家庭,躲避家务,不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帮忙带弟弟,被父母责骂自私冷漠。祝芳岁通常不以为意。偶尔在看见姐姐冬天生出冻疮的手时会心疼。她攒钱买来护手霜偷偷塞给姐姐,让她做完家务以后记得擦。
但也仅限于此了。
祝芳岁的家人从没心疼过她,她也分不出力气去心疼她们。
指腹贴上那个拆封的烟盒,祝芳岁仿佛已经闻到淡淡的薄荷尼古丁的味道。
高峤抽烟也是从来不避着她的。她透过淡淡的烟雾去看高峤,高峤通常眉头紧缩,双指夹着一根细细的烟。烟头闪着一点一点的红,像是祝芳岁的肺在发出警告。
可是她无动于衷。坐在烟雾之中当一尊花瓶。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祝芳岁自嘲地笑起来。她合上抽屉,揉揉太阳穴,站起来拉开窗帘。
阳光海啸般席卷,淹没她的身体,让她每一个毛孔都沾染上暖与亮。祝芳岁皱皱眉,在半分钟之内消耗掉无意义的感情问题,打开房门回到卧室去找高峤。
高峤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缩,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又发不出声音。
祝芳岁把自己的手交到被窝里高峤的手掌上。高峤的掌心一片冷汗。她捏了捏祝芳岁的手,似乎在确认什么。眉头慢慢舒展,嘴唇归位,她又跌入安稳的睡眠,去寻找平和安全的梦。
尽管没有人会承认,尽管没有人会提起,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