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别跟他废话了,咱们走吧。”女子是一眼都不想多看那男人,在一旁催促道。
秋凌川依旧没有应声,双眼只盯着男人。
“大人,我这刚吃完酒,就剩这么多了,要是不够,我回家拿了钱,明日送到郡守府去。”男人道。
“混账!”秋凌川踩着男人的头,使劲儿往下压,骂道,“你还打算去郡守府,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腌臜事吗?”
“哎呀呀,小人说错话了,该死!该死!”男人使劲挤出一点声音,“小人身上还有块玉佩,祖上传下来的,值不少钱呐,都给您。”
“哼,这还差不多。”秋凌川起身,在男人身上摸索一通,找到钱袋和玉佩,塞进自己口袋,接着说,“放心吧,既然收了你的钱财,此事我定会守口如瓶。”
“嗯?这不是给郡守千金赔罪的钱吗?”男人愣了。
“这只是我的封口费,你该赔罪还得赔,一码归一码。”秋凌川道。
男人笨拙地支起半截身子,看向秋凌川,说道:“刚才咱们不是说好了……”
“谁跟你说好了?”秋凌川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还想爽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男人连忙摆手道。
“滚”秋凌川喝了一声,那男人连滚带爬,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巷尾。
见男人走远,女子方才的烦躁一扫而空,快步来到秋凌川身侧,一把抱住他说道:“凌川,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秋凌川侧目,瞥了一眼女子,又赶紧正过脸,定了定神道:“女公子请自重。我来之前,给郡守府送了信,告知实情,贵府已经派人来寻你,想必一会儿就到了。你在这静候,不会再有事的。”
“谁让你告诉我阿父的?”女子愕然,转到他面前,直视他的双眼,道,“给你的信里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愿与你私奔,去哪都好。我真心以待,你就这样负我?”
秋凌川眼神闪避,什么话也没说,推开女子就要走。那女子当然不肯放过他,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你敢走试试!”
“女公子莫要为难我。”秋凌川脸上硬是挤出笑容,讪讪道:“城里那么多达官贵人、富家公子,你跟谁私奔不好,非得跟着我。我连个住所都没有,风餐露宿的,你能受得了吗?”
“我有钱,咱们离开曜灵郡,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我给你置宅!”女子道。
“女公子说笑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哪有好山好水的地方,就数曜灵郡最太平,您还是赶紧回去吧。”秋凌川劝道。
“秋凌川!你到底怎么了?以前你不是这样待我的。”女子道。
“以前你也没说要和我私奔啊!”
“我不管,反正我跟定你了。”女子一把抱住秋凌川的胳膊,与自己的包裹一起,搂得紧紧的。
秋凌川无奈叹气,原本讪讪的表情变得有点不耐烦。他抓起女子的胳膊,使劲抽手回来。那女子欲再挽他,逼得他连连后退。
“你闹够了没有?”秋凌川面色一沉,怒意隐现,“是郡守府的安逸日子让你厌了,还是听了太多闲谣杂赋,迷了心窍?当你我二人是坊间传唱的‘贵阁千金配穷郎’吗?富贵子弟瞧得腻了,反倒相中我了?抱歉得很,女公子若是渴慕别样的风月情长,还望另寻他人,我可陪不得你这番雅兴。”
“谁跟你闹了?你休要讲这番刻薄言语,难道你未曾心悦于我?”女子问道。
“心悦又如何?能当饭吃还是能当炭烧?”秋凌川嘴一撇,不耐烦道,“你不要跟着我了,我不想见你,告辞。”
说完,他撒腿就跑,女子急忙跟在后面,追了许久,脚下的金丝牡丹绣鞋怎么也追不上。她一气之下,将怀中的包裹狠狠地甩了出去,一双泪眼注视着秋凌川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秋凌川离开青石巷,来到一家客舍,哐哐叩了半天门。一老汉睡眼惺忪地出来迎,都懒得看他一眼,随便指了一间下房,他便在这里住下。
躺在床上,他满脑子都是那女子的哭容,一时辗转,无心睡眠。
秋凌川自幼随阿父学习法术,仙、魔两家法术皆有涉猎,又自创傀儡术,可驯化妖物为人族所用。
恰逢中州七大诸侯之一——武昭侯欲启用妖兵,若是拜在他门下,原本也能混个风生水起,可秋凌川始终不愿,且妖乃邪祟之物,长期沾染,必有损于体魄心智。因此,他早早萌生退意,只想找个正经行当,谋个长远前程。
前些日子,他在郡守府寻了一个差事,本想借这个机会出人头地。没承想,他竟被郡守的女儿看中,几番纠缠,一味要他当自己的夫君。
郡守本就不齿武昭侯用妖兵,更看不上那些驯妖师,他能留秋凌川在府上做事,已经算是宽厚了。得知爱女中意这小子,更是勃然大怒,当即便将他赶了出去。
“这么好的差事,说没就没了。”秋凌川嘴上说着差事,心里却想着郡守家的女儿。虽说他从未主动招惹,可自己对她也不是全然无意,如今落得这个结果,他又怎会怪她呢?
“秋凌川啊秋凌川,要怪就怪你不会投胎,偏偏给驯妖师当儿子。”秋凌川心绪涌动,烦躁地翻了个身,正迎上小窗外的弦月。
他望着月亮,又从身上摸出一个银镯,那是阿母的遗物,上面还雕着符文。他端详片刻,将银镯举起,对准月亮。银色的圆镯套着月亮,补齐了缺少的半边,终究是圆满了。
“不妨事,不妨事,来日定要好过今日的。”秋凌川自言自语道。随后长叹一声,紧闭双眼,强迫自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