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谁?”听到此话,姜泠双眸一亮。
银山自小在宫中长大,对宫中情形自然比她更清楚,说不定银山当真能找出她相识之人来。
可不知为何,银山却有些踌躇犹豫,半晌没吭声。
姜冷心头着急,便催促道:“怎么这会儿发起呆来了,快说呀。”
看着面前女子满是希冀的目光,心中预想的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倘若他说了,那双眸子里的光只怕会暗淡熄灭吧。
脑中两股念头激烈抗衡一番,银山滑了滑喉头,背脊终究弯了下来,轻声说道:“奴记得太常寺卿赵大人与女郎,似是有几分相识。”
当日春宴他也在席上伺候,因而见过赵骞与姜泠问安的模样,当时赵骞对姜泠恭敬谦怀,不似作假。
赵骞那敦厚模样霎时浮上姜泠脑海,她不由隔着衣料摩梭着袖中之物,神色渐渐凝重。
有些时日没见,她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位正直热忱的老臣。
说起来赵骞与她确实是故人,还是有些渊源的故人,能在两代君王面前为她求情之人,的确是她的不二选择。
暮色沉沉,宫道上快步走来一列点灯人。
姜泠不再多言,心下定了定,与银山回了之兰阁。
翌日,姜泠照常去了天极殿,甚至比往常来得更早些。
朝会刚刚开始,但她却并不在意殿内在说些什么,甚至刻意站到了白玉阶下,静静地看着东面由红转白的天际。
金黄挑高的屋脊上停着热闹的燕雀,迎接那抹欣欣向荣的朝阳。
站了许久,直至天光大亮,双腿酸软,才见众朝臣陆陆续续从殿中走了出来。
姜泠往道旁又退了两步,却没像往常一般低垂下头,而是朝人群中不停张望。
众人并未在意身着赭色官服的女子,除却赵骞。
见姜泠目光停在自己身上而后扬唇轻笑,赵骞微微一愣,似是不确定姜泠是否在看自己,还往四周环顾了一番。
可左右看去,却并无旁人。
待他回过头时,女子已快步朝他走来,规规矩矩行礼问安:“赵大人。”
赵骞这才确信姜泠当真是在找自己,也跟着笑了,躬身作揖唤道:“姜侍中有礼。”
姜泠做了女侍中的事情,朝臣百官早已知晓,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是淮王的缓兵之计,将人放到自己眼皮底下,不容旁人利用,威胁于他。
但赵骞初次得知此事时,脑中首要念头却并非这个,而是想着姜泠往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呆在宫中,不必再畏手畏脚了。
淮王这般做,除却利己也难说不是利她。
思及此,赵骞笑意愈发深厚,真切道:“姜侍中穿这身官服,甚好。”
姜泠略显腼腆地半垂下头,理了理衣袖:“多亏王爷与赵大人的照拂,赵大人为我求情一事,这么久了,竟还未当面向您致谢。”
求情之事?
赵骞思量须臾,明白过来,姜泠说的自然不是她五岁出质那回,而是这次她回宫后。
倒也没深究姜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赵骞更想知道今日姜泠寻他究竟为何。
此事已过了数月,若当真只为致谢,姜泠也不至于回回下朝时都低垂着头避讳朝臣了。
见她紧捏着袖子,衣料下似是藏了什么东西,便猜她有东西要给自己。
散值的官员已陆续离开,殿前御台只剩稀稀拉拉几人还在寒暄交谈。
赵骞思忖一息,而后略微提高声音道:“姜侍中今日来寻老朽,可是找着我前几日在殿中丢的那块儿玉了?”
姜泠向来是个聪慧伶俐的,听他这般说,瞬间明白过来是在掩人耳目,便也顺梯而下:“是,确实找着了。”
说着,她将手探入袖中,取出个青灰色小瓷瓶,不着痕迹地递到赵骞手中。
借着阔大衣袖的遮挡,赵骞接过瓷瓶在手中掂了掂,而后收入怀中:“有劳姜侍中了。”
“赵大人言重。不过我瞧赵大人这玉通透莹润,不似凡品,斗胆问问这是何品种的玉料?”姜泠又问。
赵骞面上四平八稳,依旧谦恭,心底却已猜到,姜泠今日来寻他又给他这么个东西,是想让他帮忙查查这瓷瓶中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想必这瓶中之物甚为关键,也不能轻易宣之于口,否则姜泠也不会放着宫中之人不用,却要来寻他。
难不成是遇见什么麻烦事了?
赵骞不着痕迹扫了眼天极殿,而后一拍脑门,懊恼道:“这玉是友人所赠,什么玉我竟给忘了。不如这样,待我回去问问我那友人,待我问清楚了再告诉姜侍中,可好?”
见他应下,姜泠笑得明媚,略略欠身:“那就多谢赵大人了。”
说罢,也不多留,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