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六年,春寒未消。
皇家猎场的桃花开得正盛,萧明璃却无心赏玩。她端坐于锦帐之中,指尖轻叩案几,目光穿过薄纱,落在远处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上。
"那位便是新封的定远将军?"她轻声问身旁的侍女。
"回殿下,正是沈砚沈将军。上月刚立下平定南疆的战功,陛下龙颜大悦,特赐他参加今日春猎。"侍女恭敬答道。
萧明璃微微颔首。她年方二十,是先帝唯一的嫡女,当今圣上的胞妹。自幼聪慧过人,先帝曾抚掌赞叹"若为男子,必为明君"。可惜身为女子,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能困在这锦绣牢笼中。
猎场上号角齐鸣,沈砚挽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箭矢破空而出,正中百步外一头麋鹿眉心。
"好箭法!"萧明璃不由轻呼出声。
似是听见了她的赞叹,沈砚转身望向锦帐方向。四目相对的刹那,萧明璃心头一跳,慌忙垂下眼帘。再抬眼时,那人已策马远去,只余一抹玄色披风在风中翻飞。
三日后,宫中传来圣旨,命沈砚为长公主府护卫将军。
"皇兄这是何意?"萧明璃蹙眉问道。
皇帝萧明璋笑而不答,只道:"沈卿文武双全,有他在你身边,朕方能安心。"
沈砚上任那日,正值春雨绵绵。他立于廊下,铠甲上沾满水珠,却依旧站得笔直。萧明璃隔着珠帘望去,只见他眉目如刀削般锋利,下颌线条紧绷,显出不近人情的冷硬。
"沈将军不必多礼。"她命人卷起帘子,"听闻将军精通兵法,本宫近日研读《六韬》,有些疑惑想请教。"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殿下请讲。"
这一讲,便是三个时辰。窗外雨声渐歇,殿内烛火摇曳。萧明璃发现,谈及兵法时,这位冷面将军眼中竟有星辰闪烁。他嗓音低沉,将枯燥的兵书讲得生动非常,偶尔引经据典,更显学识渊博。
"将军不仅武艺超群,文采亦是不凡。"分别时,萧明璃由衷赞叹。
沈砚躬身行礼:"殿下过誉。臣不过一介武夫,蒙殿下不弃,已是荣幸。"
自此,沈砚每日都会来公主府当值。有时萧明璃抚琴,他便静静立于一旁;有时她作画,他便为她研墨。两人渐渐熟稔,偶尔也会对弈谈心。
初夏的夜晚,萧明璃在庭院中设宴赏月。酒过三巡,她忽然问道:"将军可曾想过,为何皇兄派你来护卫本宫?"
沈砚握杯的手微微一顿:"臣不敢妄测圣意。"
"本宫猜,皇兄是想借你之口,知晓本宫的一举一动。"萧明璃轻笑,"毕竟朝中都在传,长公主野心勃勃,欲效仿武后。"
"殿下!"沈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臣绝非..."
"本宫知道。"萧明璃打断他,"若你真要监视本宫,就不会在奏报中屡次为本宫辩解。"她晃了晃手中酒杯,"本宫自有耳目,朝堂上的风吹草动,瞒不过我。"
沈砚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殿下天资聪颖,心怀天下,臣...敬佩不已。"
月光洒在两人之间,萧明璃看见他耳尖微红,不由莞尔。
转眼秋去冬来,北境传来急报——匈奴大举进犯,连破三城。朝堂上争论不休,主战主和各执一词。
"陛下,臣愿领兵出征!"沈砚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萧明璃坐在珠帘后,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她知边关凶险,更知皇兄有意借机削弱沈家兵权。若沈砚此去...
"准奏。"皇帝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沈卿忠勇可嘉,朕命你为征北将军,即日启程。"
退朝后,萧明璃在御花园拦住了沈砚。
"将军何必急于请战?"她强作镇定,"朝中良将如云..."
"殿下,"沈砚直视她的眼睛,"臣乃武将,保家卫国是分内之事。"
萧明璃咬唇不语。她如何能说,她怕他一去不回?如何能说,这半年来,她已将他放在心上?
"殿下放心,"沈砚似是看透她的心思,轻声道,"臣必当凯旋。"
他转身欲走,萧明璃突然抓住他的衣袖:"等等!"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高僧开过光的护身符,将军...带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