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萧慕玉猛地拍案,"沈欢五岁能诵《论语》,十二岁通晓经史,十八岁入翰林。论才学,论德行,哪一点配不上这个位置?"
他起身,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朕意已决。再有谏者,视同抗旨!"
大婚当日,萧慕玉却带着沈欢悄悄溜出皇宫,回到了南山书院。春日的山茶依旧开得绚烂,二人穿着民间喜服,在当年初遇的花树下交拜天地。
"当年你说,山茶可凋,此心不渝。"沈欢捧着合卺酒,眼角微红,"如今看来,倒是一语成谶。"
萧慕玉为他拂去肩头落花,轻声道:"不是谶语,是誓言。"低头饮尽杯中酒,他笑着补充,"而且我说错了——山茶会谢,但我对你的心,永远如初。"
暮色四合,山茶花的香气弥漫在春风里。两只系着红绳的酒杯被并排放在树下,见证着这段跨越身份与世俗的爱情。
凤仪宫的炭火将熄未熄,沈欢第三次起身拨弄火盆时,窗外的雪下得更密了。他裹紧身上的白狐裘——那是萧慕玉去年冬猎时特意为他猎的——走到廊下张望。宫灯在风雪中摇曳,照出一片空荡荡的汉白玉阶。
"娘娘,已是子时了。"大宫女青霜捧着热茶过来,眼中满是担忧,"陛下许是被政务耽搁,您先歇下吧?"
沈欢摇头,接过茶盏暖手:"北境军报今日到京,他定是又在御书房熬着。"说着轻咳两声,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寒风里。
青霜欲言又止。自三日前帝后因北狄之事争执后,皇上已接连宿在御书房。但她不敢多嘴,只是默默又添了盆炭火。
沈欢望着庭中积雪出神。五年了,每年初雪日,萧慕玉都会早早回来陪他煮茶赏雪。今年北疆告急,这个约定怕是要...
"娘娘!陛下回来了!"小太监急匆匆跑来禀报。
沈欢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他匆忙整理衣冠,刚走到殿门,就见萧慕玉踏雪而来。玄色大氅上落满雪花,眉睫都结了霜,活像个雪人。
"这么晚等着做什么?"萧慕玉解下氅衣交给宫人,伸手去捂沈欢冰凉的脸,"手这样冷,也不知道加件衣裳。"
熟悉的龙涎香混着风雪气息扑面而来。沈欢任由他握着,轻声道:"北境军报...很糟?"
萧慕玉笑容淡去,拉着人进了内殿。待宫人退下,他才从袖中取出一封加急文书:"北狄可汗亲率十万大军压境,三日前已攻破凉州。"
沈欢倒吸一口冷气。凉州距京城不过八百里,若是骑兵...
"朕已命镇北军驰援。"萧慕玉揉着眉心,眼下青黑明显,"但朝中主和派还在嚷嚷着送公主和亲,简直..."
"慕玉。"沈欢突然打断他,"和亲未必不是权宜之计。"
殿内霎时寂静。萧慕玉缓缓放下手,眼中闪过一丝沈欢熟悉的锐光——那是帝王面对朝臣时的神情,而非夫君看皇后的目光。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萧慕玉声音冷了下来,"送朕的妹妹去那蛮荒之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欢走近一步,"可以先假意和谈拖延时间,同时调集各路军马..."
"然后让北狄以为我大梁软弱可欺?"萧慕玉猛地拍案,"沈欢,朕以为你懂朕。"
这一声"朕"像刀划在心上。沈欢闭了闭眼:"臣妾只是不想看将士们白白送死。北狄骑兵骁勇,正面交锋..."
"够了!"萧慕玉拂袖而起,"朕今日回来不是听你说这些丧气话的!"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沈欢脸色煞白,后退半步,恭敬地行了个大礼:"臣妾失言,请陛下恕罪。"
这声"陛下"比外面的风雪更冷。萧慕玉伸手想扶,却被避开。他颓然垂手:"...朕去偏殿歇息。"
那夜之后,帝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朝堂上,每当沈欢提出怀柔之策,萧慕玉必当众驳斥;私下里,沈欢索性搬回了未立后时居住的竹心斋,借口整理古籍,避而不见。
第七日清晨,沈欢推开窗,发现窗台上放着一枝含苞的山茶——南山书院特有的"雪塔"品种。花下压着张字条:「御花园暖房新培植的,想起你喜欢。」
没有落款,但那笔力透纸背的字迹,沈欢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他轻抚花瓣,忽然发现花枝底部还卷着张小纸条。展开一看,竟是北境最新的粮草调度图,旁边一行小字:「依卿所奏,已命南军取道陈仓,卿以为如何?」
沈欢眼眶一热。这是他们早年传情的老把戏——把要紧话藏在花枝里。他提笔在图纸上添了几处修改,又写下一串名单,都是熟悉北境地形的老将。
"青霜,把这枝花送去御书房。"他顿了顿,"就说...花要谢了,请陛下...保重龙体。"
当夜,沈欢伏案批阅翰林院送来的文书至三更。忽听窗外有响动,抬头就见萧慕玉立在雪中,肩头积了薄薄一层雪,怀中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陛下?"沈欢慌忙开门。
萧慕玉闪身进屋,将包袱往案上一放——竟是十来卷北境军报。"朕思来想去,还是得请皇后帮朕参详。"他声音沙哑,眼下乌青更甚,"这几日...是朕固执了。"
沈欢鼻尖一酸,强自镇定道:"陛下不怕臣妾再提和亲之议?"
"怕。"萧慕玉突然抱住他,力道大得惊人,"所以朕来盯着你一起想别的法子。"
熟悉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沈欢终于回抱住这个倔强的帝王。他感觉到萧慕玉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累的。
"慕玉..."他轻叹,"我们别再这样了。"
萧慕玉将他搂得更紧,声音闷在肩头:"那你不许再搬出来住...没有你,朕睡不着..."
谁能想到杀伐决断的年轻帝王,私下竟是这般粘人?沈欢心头软成一片,轻轻拍着他的背:"好。"
二人并肩研究军报至东方既白。当晨光透过窗纱时,沈欢忽然指着地图上一处山谷:"这里!当年先帝曾在此设伏全歼西羌精锐,若能诱北狄入谷..."
"再用火攻!"萧慕玉眼睛一亮,"北狄战马最畏火,届时必乱!"
他们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南山书院并肩治学的日子。萧慕玉突然凑近,在沈欢唇上轻啄一下:"朕的皇后果然天下第一聪明。"
沈欢红着脸推开他:"陛下该上朝了。"
"今日罢朝。"萧慕玉耍赖般搂住他的腰,"朕要补觉。"
最终计划敲定:派能言善辩的使臣假意议和,诱敌深入;同时密令各路军马埋伏于落鹰谷。而执行这个危险任务的最佳人选...
"林修远?"沈欢惊讶地看着萧慕玉提出的名单,"他才二十四岁..."
"正因年轻,北狄才会轻敌。"萧慕玉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况且...他不是你最得意的门生吗?"
沈欢顿时明白——这是萧慕玉在表态。林修远曾公开支持帝后大婚,若此番立功,必将平步青云。这是皇帝在向他展示信任与诚意。
"慕玉..."沈欢喉头发紧,"谢谢你。"
萧慕玉只是笑着吻了吻他的眉心。
腊月二十三,北狄可汗果然中计亲率大军追击梁朝"逃兵",在落鹰谷遭遇火攻,十万大军折损过半。林修远更是一箭射中可汗右臂,使其仓皇北逃。
捷报传回那日,京城正值大雪。萧慕玉在朝堂上公开褒奖林修远后,迫不及待赶回凤仪宫。远远就看见沈欢立在廊下,怀中抱着个青瓷瓶,瓶里插着枝怒放的"雪塔"山茶。
"怎么站在风口?"萧慕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往屋里带。
沈欢任由他唠叨,只是笑着从袖中取出封信:"修远寄来的,说北狄已遣使求和,愿以三座城池换公主...的画像。"我是小肥宅逍遥又自在白天不起床 晚上不睡觉
萧慕玉一愣,随即大笑:"这小子!"他揽住沈欢的肩,"朕早说过,和亲不如和谈,和谈不如打得他们不敢来犯。"
"是是是,陛下圣明。"沈欢难得奉承,眼中却满是笑意,"不过修远在信末问...何时能喝上臣妾亲手酿的梅子酒。"
"想得美!"萧慕玉立刻醋意大发,"那酒是朕独享的!"
沈欢笑而不语,只是将山茶花递到他手中。萧慕玉接过,习惯性地检查花枝——果然又藏着熟悉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