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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告别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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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关上水龙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锁骨处。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助理发来的日程表显示上午十点有并购会议。季沉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目光落在书桌抽屉上。

那里锁着一个檀木盒。

手指不受控制地拨动密码锁——0923,许明月的生日。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叠展览门票,从2016年到2023年,每场许明月策划的展览他都去了,躲在人群最后方,像窥视一段与自己无关的人生。

最新的一张是浅蓝色卡片,烫金字体印着"不可复现的光"专场回顾展。季沉用指腹摩挲着日期——就在今天下午。

窗外,城市天际线泛起蟹壳青。季沉拉开衣柜,手指在十几套高定西装上方徘徊,最终选了许明月说过最适合他的深灰条纹款。那时她歪着头打量他:"季小熊穿这个像偷大人衣服。"而现在,这套西装完美贴合他锻炼过的身躯。

"季总,您的咖啡。"助理小林将杯子放在会议桌上,诧异地看了眼时钟——向来准时的老板已经迟到七分钟。

当季沉终于出现在会议室时,所有高管都察觉到了异常。他第十三次看表,在财务总监汇报时打断三次,最后竟将并购方案里的数字说错。散会后小林跟到办公室,发现老板正对着手机屏保出神——那是张拍摄于七年前的星空照片。

"下午的行程全部推迟。"季沉突然说。

"可是新加坡视频会议..."

"推迟。"他解开袖扣又扣上,"备车去当代艺术中心。"

小林恍然大悟地看了眼桌上的蓝色邀请函。两小时后,当季沉站在艺术馆门口调整呼吸时,年轻助理突然小声说:"许策展人不知道那些匿名赞助是您安排的,对吧?"

季沉整领带的动作僵住。

"我多嘴了。"小林赶紧递上参观证,"C区有惊喜。"

艺术馆内冷气开得很足。季沉穿过装置艺术区,在人群缝隙中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许明月穿着雾霾蓝衬衫裙,正踮脚为一个高个子男人调整讲解器。那人自然地扶住她的腰,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反射着顶灯。

季沉认得这张脸——医学杂志封面上的神经外科新锐,陈岩。

"这件作品源自策展人大学时期的灵感。"讲解员的声音飘过来,"据说当时她与恋人经常..."

季沉转身走向C区,心跳震得耳膜发痛。转过珊瑚绒帷幕,他猝不及防地撞见一片星空——三百六十五颗玻璃星辰悬浮在暗室中,每颗内部都嵌着发光的纸条。那是他当年熬夜写的回忆,现在被放大投射在四壁,像一场温柔的凌迟。

"喜欢这个设计吗?"

许明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近得能闻到她衣领上的茉莉香。季沉没敢回头,怕她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陈医生呢?"他盯着玻璃罩上两人的倒影。

"去接急诊电话了。"许明月站到他身侧,月光投影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其实这些纸条内容,我去年才看到。"

季沉猛地转头。许明月苦笑着解释:"当年觉得太难过,一直没拆开。直到筹备展览时..."

"明月!"陈岩的声音打断了她。高挑的医生快步走来,自然地揽住未婚妻肩膀,"医院有台紧急手术。"他朝季沉点头致意,目光扫过对方僵硬的站姿,"季总也对这个系列感兴趣?"

"商业投资考虑。"季沉听见自己说。

许明月突然抓住他手腕:"留下来参加闭幕酒会吧?就在今晚。"她指尖冰凉,像那年冬夜图书馆里冻红的手指,"有件事我必须..."

"主任!32床动脉瘤破裂!"一个护士模样的人冲过来拽走陈岩。

许明月的手慢慢松开。季沉看着她追赶未婚夫的背影,西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新加坡客户坚持要立即视频会议。

暮色降临时,季沉在办公室落地窗前踱步。会议结束三小时了,他面前摊着合同,视线却不断瞟向艺术中心方向。小林敲门进来,放下一份快递。

"许策展人助理送来的。"

盒子里是那只修复好的星云陶罐,罐底压着酒会请柬。季沉用拇指抚过罐身上填补过的裂痕,突然抓起车钥匙。

艺术中心后花园的露天酒会已近尾声。季沉在香槟塔旁找到许明月时,她正仰头喝下今晚不知道第几杯酒,珍珠耳坠在颈侧摇晃。

"你来了。"她眯起眼笑,酒精让脸颊泛起潮红,"陈岩被急诊叫走了,真可怜是不是?未婚夫总在救别人的命..."

季沉夺过她的酒杯:"你喝多了。"

"比得上你送我回家那晚吗?"许明月突然凑近,呼吸间的白葡萄酒味混合着旧日气息,"季小熊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月光把她的轮廓镀成银色。季沉想起大学时她偷喝他啤酒后的样子,也是这样眼角泛红,把易拉罐拉环当戒指套在他手指上。

"我送你回去。"他脱下西装裹住她单薄的肩膀。

许明月却拽着他往花园深处走。紫藤花架下有个秋千,她踉跄着坐上去,拍了拍身旁空位。季沉犹豫片刻,最终单膝跪地帮她系散开的鞋带。

"为什么赞助我的展览?"许明月突然问。

季沉的手指在缎带上一滞。

"小林告诉我了。"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从2016年我在798的首展开始,那些匿名资金..."

夜风穿过花架,吹落几片紫藤花瓣。季沉维持着半跪姿势,看见她小腿上那道淡疤——大二时她骑车去给他送笔记摔的。当时他背着她穿过整个校园,现在他们之间却隔着一整个错过的七年。

"你结婚请柬,"他哑着嗓子转移话题,"能不能..."

许明月突然俯身捧起他的脸。这个动作让秋千剧烈晃动,季沉不得不扶住她的腰。他们的鼻尖几乎相触,月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像给拥抱镀上毛边。

手机铃声突兀地炸响。陈岩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许明月如梦初醒般后仰。季沉迅速起身,西装裤上沾着草屑和花瓣。

"手术结束了?"她接起电话,声音恢复清明,"好,我马上..."

季沉已经退到三米外,用口型说"我去叫车"。转身时他听见许明月对电话那头的陈岩说:"不用接,我自己回。"

黑色轿车缓缓驶离艺术中心。后视镜里,许明月站在路灯下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粒光点。季沉降下车窗,夜风灌进来,吹散了那句哽在喉咙的"别嫁给他"。

手机在此时亮起。许明月的消息映入眼帘:"陶罐里还有东西。"

季沉急刹车停在路边。他颤抖着打开副驾座上的盒子,在陶罐深处摸到一枚易拉罐拉环——2014年的啤酒品牌,早已停产多年。

回忆如潮水涌来。二十岁的许明月在毕业晚会上偷了两罐啤酒,把拉环套在他无名指上:"先欠着,等季小熊变成季总,要还我钻石的!"

而现在,这枚生锈的拉环静静躺在他掌心,像一句迟到的告别。

季沉仰头看向夜空。云层散开,露出一轮满月。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艺术家总画不好月光——因为它太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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