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晨雾裹着泰晤士河的水汽漫进公寓,裴砚对着镜子系领带,指节触到领口处淡淡的雪松香水残留——那是季寒最后一次拥抱时蹭上的气息。
药瓶在玄关的玻璃桌上泛着冷光,止咳糖浆的刻度线在晨光中微微晃动,提醒着他昨夜又在咳嗽中数到了第三十七颗星。
手机震动着滑出口袋,屏幕亮起的瞬间,裴砚几乎是扑过去接住。
然而跳出的却是父亲的消息:“下周五带你见王家小姐”。
他盯着那行字,喉间泛起熟悉的铁锈味,想起季寒攥着照片质问时发红的眼眶。
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良久,最终将手机倒扣在桌面,金属外壳撞出闷响,惊飞了窗外啄食面包屑的鸽子。
此刻的实验中学,季寒正站在礼堂台阶上。
风卷起他校服下摆,录取通知书的边角在掌心硌出红痕。
礼堂外的公告栏新贴了天文社暑期观星活动海报,裴砚的名字依然列在筹备组首位,只是照片下方多了行小字:“现居伦敦,远程指导”。
几个学妹凑在旁边议论:“听说裴学长在剑桥天文系拿了全额奖学金”“可惜再也见不到他调试望远镜的样子了”。
放学铃声突兀地刺破空气,季寒转身时撞上抱着作业本的林薇。
散落的纸张间,一张泛黄的明信片滑到他脚边。
画面是伦敦眼在暮色中亮起,背面的字迹被水痕晕染:“伦敦的云总让我想起你速写本上的笔触,这里的星空,缺了最重要的那颗星”。
林薇慌忙去捡,却被他先一步拾起,指腹抚过“季寒亲启”四个字,仿佛触到跨越万里的心跳。
深夜的伦敦,裴砚缩在图书馆角落。投影仪在墙面投下巨大的猎户座星图,他的铅笔在图纸上反复描摹季寒的名字,直到纸张几乎被戳破。
咖啡杯早已凉透,倒映着他眼下浓重的青黑。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照片:季寒站在天台边缘,手中攥着他送的星图吊坠,背后的天空布满火烧云,像极了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晚霞。
季寒的梦境开始频繁被星空占据。他看见裴砚在雾蒙蒙的伦敦街头奔跑,银色耳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又看见自己站在漠河的雪地里,手中的望远镜始终对准空无一人的地平线。
某个清晨惊醒,枕边的猎户座书签不翼而飞,他翻遍整个宿舍,最后在床底找到——金属边缘缠着几根棕色发丝,泛着陌生的洗发水香气。
林薇在食堂拦住他时,怀里抱着厚厚的信件:“裴叔叔派人来学校,要销毁裴砚留下的所有东西”。
纸箱里散落着天文观测笔记、未完成的模型零件,还有个装着草莓味润喉糖的铁盒,糖纸已经发黄。
季寒颤抖着翻开笔记本,某页夹着的照片让他呼吸停滞:那是他们初中时在天文馆的合影,背面用铅笔写着:“我的小星云,永远不要坠落”。
伦敦的深秋来得猝不及防。裴砚裹着围巾站在天文台门口,望着漫天飘落的银杏叶,突然想起季寒总抱怨枯叶扫进仓库的模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照片里,季寒正在帮新生调试望远镜,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极了记忆中某个温柔的午后。
短信内容只有短短一行:“他很好,你不必再寄匿名包裹”。